“陈年旧事,提着没意思。”
云琅还是觉得栗子好,剥了一颗,扔进嘴里:“我今天来,倒不光是为了盯着宫里头有没有什么变故。”
老主簿怔了下:“还有别的事吗?”
“我当年被全城通缉,硬是在这醉仙楼安安生生藏了一个月。”
云琅笑笑:“您便不觉得怪?”
老主簿愕然半晌,忽然醒悟:“醉仙楼的老板当年也与您是旧识?!当年便设法暗中照拂——”
“……”云琅自觉人缘不错,倒也没不错到这个地步:“我拿刀比在他脖子上,威胁他叫一声就掉脑袋,给他吃了颗药。”
老主簿:“……”
老主簿一时有些替王爷担忧,讪讪点头:“哦。”
“其实只是护心丹,我唬他是我云氏独门断肠散,没有解药一个月就要丧命。”
云琅当初虽然年少,行事却很是周全,沉稳道:“反正我家就剩我一个了,信与不信,他都无处查证。”
老主簿按着心脏:“……哦。”
“那时候,我托他帮我做了两件事。”
云琅道:“一件是叫我在此处藏身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留下解药便走。还有一件,是帮我设法,给某个人传了封信。”
老主簿愣了愣:“您那时候还见了旁人吗?是谁——”
“没见到。”云琅道,“我那封信里写的东西太过骇人,哪怕只传出去半句,都是会是掉脑袋的重罪。”
“若是这封信给了旁人,只怕要么当即举报见官,要么连夜惶恐烧掉,只作从未见过。”
云琅缓缓道:“但朝中也有六亲不认、刻薄寡恩,只知公理不识时务的耿介之臣。只是当时的情形,终归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云琅好整以暇,抛了手中的栗子壳,拍拍掌心抬头:“所以……我觉得,今日再约一次,卫大人不论如何都该来。”
老主簿全无所察,顺着云琅视线望了一眼,匆匆过去将门拉开。
门外,一身灰衣的中年文士目光复杂,落在室内。
“开封尹。”云琅理了下衣物,从容起身,“坐下说话。”
第四十九章
宫中, 大庆殿。
萧朔漠然跪在殿前,虔国公躬身不退,身后站了七八个三品以上的将军武官。
朝臣有的紧张有的观望, 有人不安, 窃窃低语:“今日琰王疯了?这是干什么……他与虔国公不是素来水火不容的吗?”
“水火不容也要看什么事。”
又有人悄声道:“如今要同戎狄割地,无疑是打朝中武官的脸,虔国公是武将一系,自然要出头。燕云是当年端王带兵守的,琰王又岂肯答应……”
“要说此事, 也的确仓促了些。”
翰林学士皱眉:“如今究竟是怎么个章程,凡是打仗的事,枢密院定了,便不用朝堂再议了?”
一旁的官员指了指前面:“此事连政事堂都不知道, 竟也能直接提到大朝, 没看参知政事气成了什么样子。”
“如今朝中官制实在太乱, 冗官冗政, 各署的职权又有混杂交错, 太多事都不知该找哪家。”
御史低声道:“这种事早不是第一桩, 无非今日琰王少年气盛, 忍不住出头, 才有机会借机发作罢了。”
“虽说各方分权牵制,的确能防一家专擅, 可弄成今日这般, 也有些太过……”
朝中议论纷纷, 一时难定,却也无人敢高声,只格外紧张瞄着皇上脸色。
“虔国公年事已高……扶去一旁歇息。”
皇上紧皱着眉, 沉声道:“与戎狄重议边境,并非如众卿所想一般,只是割地。如今百姓苦战已久,只一味兵戈不断、劳民伤财,又有何益?”
“劳民伤财。”萧朔垂眸道,“正该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蠢话。”皇上失笑,看向他时,色和缓了许多,“你没打过仗,年纪又还小,自然将此事想得简单。”
皇上摆了下手:“跪着做什么?给琰王赐座,起来说话。”
朝中都知道皇上对琰王格外偏爱,两个皇子也从没有过这般厚待,一时各有揣测,纷纷将念头压下不提。
有内侍来摆了御赐的座位,又上了前,俯身恭敬去扶萧朔:“琰王爷,您先起来……”
萧朔跪得纹丝不动:“这些年,朝中如何,臣从未多说一句。”
皇上扫了他一眼,显出些无奈色,笑了笑:
“你是要逼朕亲自给你让座么?”
“不敢。”萧朔磕了个头,“臣只请不割边城。”
皇上看着他,眼底色方沉,一旁虔国公已寒声道:“老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的朝堂已到了要议割地求和的地步。”
“不是割地,只是重议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