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淡声道:“你怕我会如父王一般——”
“胡说什么!”云琅压着不安,定了定心,“举头三尺有明,能不能说点好的?”
萧朔并未说下去,静了片刻,又道:“若是不割边城,以你看来,北疆那边会如何反应?戎狄可会兴兵来犯?”
“我已尽力将他们打散了,一两年内,小仗或许有几场,大战不会。”
云琅细想了下:“三年之后,不可预料。”
萧朔点点头:“足够了。”
“北疆纵然守得住,可皇上呢?”
云琅仍不放心:“若是皇上因此恼了你,你在朝中,只怕处境要难受不少了……”
“他既然要利用我,便不会同我彻底撕破脸。”
萧朔不以为意:“恩威并施,罚一罚而已,不会真如何的。”
云琅实在想不出还能劝他的话,静了半晌,兀自泄气:“哦。”
萧朔抬手,才碰了下云琅的肩,云小侯爷便已一头倒在榻上,赌着气一声不吭,将被子严严实实蒙住了头。
“云琅。”萧朔看着他折腾,轻声道,“若将边城让出去,最难受的不是你。”
云琅一时担心萧朔会被罚跪,一时又怕他被皇上杖责,心烦意乱地不理他,自顾自往榻角挪了挪。
萧朔给他扒开个小口,好往里透气:“你这样堵着气,不同我说话,最难受的倒是你。”
萧朔:“没人烦我,乐得清静。”
云琅:“……”
萧朔拿过本书:“点心都叫我吃了,也不必给你留。”
云琅:“……”
萧朔将那本书翻了一页:“我自去醉仙楼,看丝竹歌舞,也不带着你……”
“萧朔!”云琅一把掀了被子,磨着牙坐起来,“你怎么又去醉仙楼?!”
“我心中烦闷,无从排解。”
萧朔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将被子挪开,替云少将军理了理衣襟:“我不止没能守住你,如今竟连你打下来的城池也守不稳当。”
云琅坐在榻上,被他慢慢理顺着衣物,闷了半晌,小声嘟囔:“你别……总在意这些个。”
“这不是……城也在,我也在么?”
云琅不太知道怎么正经开解人,瞄着萧朔色:“别去醉仙楼了,我给你吹个笛子?”
“你会吹笛子?”
萧朔看他:“当初你吹了三天,也没能把笛子吹出响,最后恼羞成怒,劈开做弹弓了。”
云琅咳了一声,“那弹琴,弹琴我总会……”
萧朔:“你学了半月的琴,先皇后派人在宫内找了半个月,是何人在弹棉花。”
“……”云琅拍案而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看上醉仙楼什么了?!”
萧朔看着云琅仍泛红的耳根,不知为何,心底竟跟着微微动了下。
他其实并没真准备去什么酒楼,对所谓的丝竹歌舞,也全然不感兴趣。
此事没什么可生气的,云琅同意也好,不赞同也罢,他都不会将云琅亲手打下来的城池交出去半寸。
既然没必要争执,更不必再为此生一场气。
但……云少将军,还欠他一件赏。
云少将军亲口说过,那马车上装点心的暗匣做得好,准他自己挑的。
萧朔静坐一阵,垂了视线,低声说了句话。
“……”云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喜欢这个?!”
萧朔蹙了蹙眉,轻攥了下拳。
他也知道这念头实在荒唐无礼,只是一经冒出来,便再按不下去:“不行便罢了。”
“倒也没什么不行的……”云琅看他半晌,“等着。”
萧朔抬眸,不急开口,云琅已从榻上跳下来,利落出了门。
老主簿听闻书房情形不对,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云小侯爷正坐在书房的窗棂上。
衣摆撩上来别着,撸着袖子,一手拿着蒲扇,熟练地对着烤全羊扇风。
萧朔衣着齐整,坐在假山石上,面沉似水。
“王爷说什么了?”
老主簿躲在角落,看着眼前的诡异情形,一时有些瘆得慌:“如何便到了这一步?”
“王爷对小侯爷说。”玄铁卫想了想,“想吃小侯爷亲手做的东西,让小侯爷亲手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