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应了一句,忽然回,愕然站住:“您将那定亲的玉佩给了小侯爷!?”
“若无当年意外,他早已该是一品军侯。”
萧朔色沉了沉:“我知这般草率,到底折辱了他。可如今形势太过不利,纵然我想按规矩纳采问名、请期亲迎,也不容太过张扬。”
“不是……不是问这个。”
老主簿干咽了下,讷讷:“小侯爷——”
老主簿一时竟也不知自己想问什么,跟着马车,心事重重闭了嘴。
“此事我早已打定主意,当年也去求过父王母妃,得来了回话。”
萧朔有些烦躁:“今日与你等说清,劝我纳妃生子的话,便不必说了。”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摇头,“小侯爷——小侯爷好得很。”
萧朔这些年的心思,王府是个人便看在眼里。
当初两人年纪都还小,小云琅没事便来府上捣乱,扰得萧朔读不好书。端王看儿子整日气得磨牙,半开玩笑地作了势,说要叫人把云家小子扔出去,再不准进来。
小萧朔听了消息,急得当时便扔了书,跑出了王府去找云琅。
云小侯爷不过是去了趟庙会,回来才知道世子竟就这么活生生跑丢了,踩着房顶找了大半宿,才把人从京郊一路扛了回来。
后来两个人各自年纪长些了,先帝实在喜爱云琅,有心替云少将军成家开府,叫先皇后请端王妃去帮忙相看。
王妃看着云琅长大,自然也跟着高兴。挑了好几家门当户对、既懂事又伶俐的,想让云琅自己来挑,却一连三日都没找着人。
云琅平日里来王府一向勤快,王妃疑惑,派人去找,找了一圈,才在世子的书房里找着了已来了整整三日的云小侯爷。
萧朔的书房向来不准云琅乱翻,弄乱了当即便要叫人收拾。王妃带人去时,房里却已几乎没了原本的样子。
书房地上,满满当当堆了山川流水、丘陵营盘。
隐约看得出是拿木头削的,尽力上了色,只是仍显得格外粗糙。
朔方军帐有套沙盘,端王叫人做的。匠人手制的微缩景致,模拟北疆,做得极逼真,拿来给将军们讨论临阵战法。
云琅看得眼热,嚷了几年要亲手做一套,却又没这个耐性。终于有了机会,已废寝忘食兴高采烈的摆弄了三天。
“娶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要。”
云少将军听着王妃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然:“小姑娘又不能陪我骑马,不能半夜陪我出去。”
云琅拿着木头雕的粗糙小战车,按着兵书上的演练战阵,专心致志:“又不会刻这个,您看,这个车轱辘还能转……”
府上的幕僚并未插手帮忙,王妃不知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有些讶异,在书房里找了一圈自家的儿子。
少年萧朔靠在榻边,手上仍攥着小刻刀,握了块雕到一半的木头。
他三日未睡,眼底熬得尽是血丝,色却极平静。
半刻也不肯阖眼,视线落在云琅身上,一下一下,慢慢刮着手中的木头野兔。
……
王妃立了一刻,带人悄悄走了,再没提要替小侯爷议亲的事。
老主簿看了这些年,虽然不及预备,真到了这一日,操心的却全不是自家王爷这头:“这玉佩是干什么的……小侯爷知道了?”
萧朔肩背绷了下,一阵心烦,蹙紧眉侧开头。
“您还没告诉小侯爷。”
老主簿心情有些复杂:“就把定亲的玉佩……直接挂在了人家腰上吗?”
“他自己要的!”萧朔咬了牙,沉声道,“我说过了,扔了砸了都无妨……他不肯,非要戴着。”
“是是。”老主簿忙点头,“不论怎么说,总归是小侯爷自己要的,又不是您设了圈套,设法诓小侯爷戴上……”
萧朔:“……”
老主簿:“……”
老主簿愁得横生白发:“您……还是诓着小侯爷戴上的?”
“小侯爷那个脾气。”老主簿有些担心,“您不怕他生气,不让您回书房睡觉吗?”
“不必说得这般不堪。”萧朔听不下去,不悦道,“我只不过找了个由头,与他商量了几句罢了。”
“他如今已是我的人,便要奉我的令。”
萧朔刚受了云少将军的礼,攥了下拳,语气生硬:“我纵然不解释……叫他戴上,他便要戴上。叫他不准生我的气,他便不能生我的气。”
“是。”老主簿顺着他的思路,讷讷,“叫他同您成亲,他便要同您……”
“不必说了!”萧朔冷声,“他还不知道,此事不准再提。”
老主簿心说那您只怕迟早要被轰来偏殿睡,看着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王爷,将话咽了回去,低声:“是。”
萧朔忍无可忍,烦得不行,抬手关严了车厢的窗子。
老主簿满腔忧虑不敢言说,陪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眼看着王爷色冷沉地下了马车,带着一身的阴云匆匆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