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化人说话拐弯抹角的可真是讨厌。
“统一战线嘛,自然就是站在了一起,换而言之,不做敌人当朋友了!”
“荒唐!”
懒得叽歪,共匪打死打伤都算份子,他手顺势往裤腰里摸,枪管被捂得热热的。
却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他心一咯噔,正对上钟应山笑微微的脸。
“队长不急,这共党就像地里的红苕,一个藤上可不止结一个。您手快把我们打死了,岂不是只能捞个小功放走了大功?”
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不划算哪!”
保安队长有些楞,这话细想倒有些道理。他立马又警觉起来“你觉得我会信你?”
“这地盘是您的,家伙也在您手上。要是不急,何妨回去问问上峰,正是吃饭的时候,他们必然是在府上的。”
保安队长下意识朝后瞥了一眼,巷子里暗影深深,月光透不进去的地方,埋伏了他的手下。
“好,”他将盒子炮又塞了回去
手一挥,涌出来好几个民兵。
周红一惊,冰冷的手被同样微凉的大手牢牢包裹住。
“看好了,等俺回来!”
保安队长正欲转身离开,
又突然回过头,刺啦着牙花问钟应山
“你说两党统一战线,那意思是你承认你们是共匪咯?”
钟应山站在门槛内,笑微微的
”县长是一县之长,我们这些百姓自然是要以他为尊。他老大人说是那就是,说不是那就不是。保长大人,你说呢?”
“那你是什么人呢?”
听了保安队长这样的疑问,钟应山掀起了嘴角,他此刻仿佛才真心的微笑起来
,认真的回答道
“一个华国人,您的同胞。”
保安队长似乎有些意外这样的回答,可再看他这个人,又仿佛应该是这样的回答,他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不再说什么,转身匆匆隐入了夜色里。
“允成兄……”
白先生等围着归来的钟应山,欲言又止,有些不解。
“正要拜访此地长官,如此光明正大,反而便利。”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抚了众人疑虑焦急的内心。
遗光静静的看着,注意到周红站在边上崇拜而温柔的注视着丈夫,钟应山感受到妻子的目光,微微握紧了一点她的手。
人群嘈嘈杂杂的围绕着他们说着话,遗光悄悄的低下了头。
她的父母曾经也是那么好的,那是她最初的对爱情的所有的憧憬和想象。
“真好啊!”她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一旁的陆金也正目光发亮全贯注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没有人听到。
保安队长再回来的时候,态度已经是变了。
客客气气的朝着钟应山说县长有请。
钟应山拒绝了想要一起跟去的周红等人,却特意点了陆金。
一消瘦一高大两个身影匆匆的走了,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风波过后,一轮清月照着大地,却透着寂寥。
周红握着遗光的手,
“没事,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像是说给她听,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遗光忍不住去看她的侧脸,这个惯常爽利的女人眼里少有的闪着波,她看着那扇被阖上的门扉,如看爱侣,那样温柔却隐含担忧。
久别重逢,还来不及说上许多话,就又要目送着他的背影,去奔赴那充满动荡的,危险而未知的未来。
作为妻子,作为同伴,她无法说出那一句别走。
想必,在钟应山嘴里那些漫长的奔波亡命的岁月里,她也是这样重复又重复的过来的吧。
无尽头的,满含期待又忧心的等待,又何尝不是一种值得尊敬的付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