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地?”
“嗯。这里不适合你。”
谢鸣鸾颔首,斟酌了片刻道:“我不喜欢这里。所有人……似乎觉得我是个怪人。”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曲芙苦笑出声,“你今日遭受的,便是我在外边遭受的。有人朝我泼过酒,也泼过脏水。只是你躲开了,我当初年幼,没有躲开。”
谢鸣鸾诧然。
曲芙靠着朱漆阑楯,目露倦意,将过往之事娓娓而道:“我讨厌人。我为何要长在人所在的村落,这样显得我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我在魔界受尽了冷眼,后来我才明白只有拜入梵天五教才能受到尊敬。可是入教之后,我才发觉,这仅仅是个开始。我在五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我的资质,怕是在五教熬不出头,我难道一辈子都要看人脸色过活吗?”
“曲芙,我们未曾轻贱过你。”谢鸣鸾伸出手,握上了她化作白骨的手。
曲芙颔首,眼眶起了潮意:“我知道。可是我已经全身覆满了芒刺,我做不到敞亮地活着。”
谢鸣鸾抚过她手上的一节节白骨,释放出识,觉察到曲芙的修为又少了几分。
“这个幻境,是你的心境吗?”谢鸣鸾问道。
曲芙微讶,深深地看了一眼谢鸣鸾:“你很聪明,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聪明。”
“你的修为……”谢鸣鸾担忧地道。
曲芙抽回了手:“被幻境所噬。凡人有所求,幻境才有可乘之机。”
谢鸣鸾了然,心间涩然地问:“为了这些虚妄,宁愿身死吗?”
曲芙拔开了酒塞,仰头灌了一口。清润的酒淌过她的唇角,润湿了衣襟。
她垂下首,声如穿庭的夜风,冷峭沉肃:“有人喜欢过细水长流的平淡日子,有人追求昙花一现。人各有所求,我只愿过几日顺心的日子。”
谢鸣鸾沉默良久,才道出一句:“多保重。”
曲芙举起酒樽,谢鸣鸾抬起手。酒樽与手相触碰,似捧杯告别。
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山高水远,便是天涯过客。
谢鸣鸾站起身,定睛看了她片刻。
寒月凄风,灯影幢幢,她们曾在同一片天幕之下倾述衷肠。
“谢鸣鸾,记得去无人之地。”她叮嘱道。
“好。”她转过身。
风止,树静,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