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岫抬手制住他仍要讲出口的歉意,“无事,他应是摔痛了。”
小儿趴在那男子肩头,却不哭了,一下一下抽噎着,男子抬手拍着他后背,扯了自己的汗巾子来给他擦眼泪鼻涕。
赵岫向他颔首,径自赶路。
走出几步复又停下,回头时那对父子已不在原地,只剩半块油角孤零零躺在土里。
回程时,他又经过那条路。
时至晚间,行人渐少,路边摊贩亦在收摊。
赵岫走着走着忽被人拉住衣襟,他低头一瞧,见是白日里的总角娃娃。
“阿爹,是哥哥,阿爹阿爹阿爹……”
赵岫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白日里的男子此时在一油角摊前正在招呼客人,却没听见这边的声音。
那娃娃见父亲没应,拉着赵岫就要去摊上,赵岫随他过去,那男子从锅灶间抬头,以为赵岫是食客,连忙招呼赵岫落座。
赵岫从未吃过宫外的食物,此时闻着油角的香味,一日未进食,腹中难免空空。摊上只有两张小方桌,摆着几条长凳,凳脚修修补补,用藤条缠了好几圈。
赵岫挑了瞧着最牢靠的一条凳子坐下,要了两个油角、一晚阳春面。
宫里的阳春面他是吃过的,面条软滑可口、汤料香气十足,不知这小摊上的阳春面味道如何。
没一会,那男子便端来他的面与油角,他尝了一口,面条倒是不错,只是汤料有些过咸了。
娃娃此时又不知跑去哪里,那男子正与灶边的食客闲谈,赵岫吸了两口面,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大多是在抱怨世道艰难、挣活不易,那食客呼噜呼噜吃光了碗中的面,调转话头,说起了总角小娃儿。
那男子转头瞧向灶角处捏泥巴的小娃儿,嘴角绽处一点笑。
赵岫草草吃了几口,将荷包里的碎银两数出一些“当啷”一声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向那男子打了声招呼:“店家,我吃好了,食费请您收好。”
晚间,他问谷平生:“民间的父亲与儿子是日日见面吗?”
谷平生疑惑:“您问这作甚么?”
赵岫苦笑着摆手。
是啊,他问这作甚么呢。
他的父亲,亦是别人的父亲,是全天下的家主,自是不能与百姓相比。
只是……他与这世间诸多平凡小儿一样,父亲只有一个,而皇上的子民,有千千万。
唉…想远了。
赵岫翻身往杨舒桐身边凑了凑,黑暗里将她揽进怀中,吻了吻她。
却不想此举将杨舒桐吵醒,“阿岫,睡觉。”
自己困得话也说不利索还要伸手拍拍他,哄他睡觉。
赵岫心中发笑,柔声回她:“睡了,衣衣。”
此一句没收到怀里人的回应,她已是睡熟了。
故年之后,赵岫再与杨舒桐讲起此一晚,杨舒桐拉着他手垂颈不知在瞧甚么,赵岫以为她在心疼,“我并没有很伤心,只是感慨,我如今过得很好,我很满足。”
杨舒桐听他这么说,知晓他在宽慰自己,“那晚若是我醒着,必要告知你一句话。”
赵岫:“什么话?”
“父母者,怙恃也。”杨舒桐停顿一时,抬头笑着说:“阿岫仅凭自己,便已在弱冠之年及帝,若是再厉害些,叫旁人可怎么活?”
空白虚弱的安慰之语在真实的伤疤面前,连想一想都叫人羞愧。
赵岫知她话中未尽之意,便顺着她的话说:“那日你若醒着,我定能与你把话到天明。”
杨舒桐扬起下巴向窗外指了指,“那时我腹中已有了窗外的小淘气鬼,哪能陪你把话到天明。”
阿咩小公主跑进来,手上有一捧桃花,“阿娘阿爹,快瞧,花儿开得真好。”
赵岫接过阿咩手中的桃花,朵朵粉嫩鲜艳,花间一点黄蕊,确实开得很好。
如今阿咩日日见他,哭了要他哄着,生气了要找他诉状,开心了要与他分享,他从未缺席过她的岁岁年年。
他未得到的,皆许给了阿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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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写杨舒桐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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