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嵩文的生日礼物我想了有两天,首先排除贵价物品,其次排除廉价破烂,上回那件五位数衣服给我创伤很大,我吃力买一件他也不一定看得上,其他的东西他自己也能买,有喜欢的早买完了,用不着我的殷勤。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意思意思”得了,但是我又别着一股劲儿不想意思意思,想了半天,去优衣库买了一套顶配秋衣秋裤。买完了盯着袋子发呆,想我自己真是有病。还觉得拿不出手,这种观念实在要不得,一旦起了就一直阴魂不散,我能拿得出手什么?想到最后又绕回去:还是散了得了,晚一天就是折磨。
上网搜索,关键词“男友”“生日礼物”,还想加一个“年纪大”或中老年的标签,没有加,先搜一下看看。最惹人发笑的一条是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具体操作有性.感内衣加火辣道具,我身上连一根腿毛都归岳嵩文管,用得着送?
最后还是把秋衣秋裤打包,然后订了一个好点的蛋糕,外形朴素雅致但价格完全不,还有一点别的装扮,比如淘宝热卖的生日派对气球与挂件,这些东西让我想到李振华过生日的时候王艺弘就给他弄过一摊,李振华推门而入的时候不仅兄朋弟友夹道欢呼相贺,彩带沐身,四面屏幕上还播放着王艺弘找人剪辑的李振华个人mv加他们蜜恋记录,我站在祝贺队伍里感觉到李振华的漫不经心,到底这种惊喜是谁发明出来的,受众又是谁?如果这些是李振华给王艺弘做的我想王艺弘一定是痛哭流涕然后笑得眼泪鼻涕流到嘴里,这事上似有男女之分,女的做就是只感动自己,男的只是配合女的罢了。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仿照着大众进行。
准备好一切我呆呆坐在屋里,岳嵩文订好了餐厅等他下班后来接我一起去,这顿饭还是他掏钱,这个生日好像他照顾我要过的,他真的能高兴到吗?我也就是想过点普通情侣过的日子,到现在我又弄不清楚了,多的不能想,少的想了没劲,乱糟糟的一团,我时常下定一个决心然后逐渐推翻,去找答案然后越找越乱。好的做法是拒绝思索,走一步算一步地过下去,这也算种活法。在沙发上坐着的这两分钟,我第亿次做检审。
岳嵩文的电话到,让我下楼去,餐厅很私密,非常静,我们说一点平常的闲事,蛋糕送来,服务生细致地服务,把我要干的活全干了,我唯一参与的是唱生日歌,跟服务生一起,岳嵩文微笑注视着蜡烛,我说你许愿啊,闭上眼睛许愿。岳嵩文看了我,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那一眼让我觉得他的愿望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我都有点点鼻酸了,一是烛光里岳嵩文的脸庞那么圣洁美丽,像像一样威不可犯,二是我真如王艺弘等展现了女人的自我感动的天赋,我觉得这一刻非常动人,我像老岳的近人、亲人,我是陪着他的。生日歌里老岳的眉头微动,像被摇皱的春水,嘴角也是翘着的,我松了一口气,他好像是高兴的。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也许今天过后我又要可怜自己,我总忍不住去观察别人的眼色,总那么小心,不能大方一点。但是现下我为他的高兴而高兴,是真心地,自怜的东西在这一刻更加加剧了我献祭的虔诚,或者又是另一种自我感动。这种情感、这种平衡感的拉锯其实没有必要的,如果我自己觉得满足,就不该去找另一些标准来比较批判,总挖掘自己的可怜也是一种傲慢。岳嵩文睁开眼睛说许好了,我说快吹蜡烛,蜡烛的烛泪像我的眼泪一样淌下来,滴在蛋糕的奶油上面,也是可亲的圆润的体态。岳嵩文招了招手,说:“一起吹吧。”我站起来跟他一起吹灭小小的火焰,服务生开始鼓掌,说生日快乐,对岳嵩文说训练过的好话,我也端起酒杯对岳嵩文说祝福语。岳嵩文微笑地应下,跟我碰了杯。服务生走后他说从前家里长辈过寿,会叫小辈们一起来吹蜡烛。我听他说,他说人太多了,总有人吹不到。然后他问我哭什么?我现在还在流泪,我说老岳,我爱你,想一直爱你。
岳嵩文的的眼角笑得微斜,我喜欢他这种长久凝在面上的微笑情,让我觉得一切都有所得。我把蛋糕切开后他起身从一旁挂起的外套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说干什么?他说:当纪念吧。我说这是你的生日,你还送我东西。我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戒指,钻戒。
回到家是白天,很不凑巧,我喜欢晚上回家,基本上洗个澡就可以睡觉,这时候我爸通常不在,奶奶又睡了,我妈又懒得理我。叫开门后我妈在沙发上看着我弟弟玩游戏,她手里握着一个震动的仪器在胳膊上、腿上缓缓移动。然后是奶奶,奶奶起来说:“霜霜回来了。”我特别惊地看到她身上充满一个老人罕有的幸福的活力,她恢复得特别好,又特别健康。放了行李洗了澡换了衣服,奶奶说让小慧给我热菜,就坐下等着吃,她跟我说话,我看着碗,后来问她前段时间去体检医生怎么说,她说没有什么大事,我说那就好。
我爸看见我说怎么回来的,我说坐车,好几个小时,他就说回来干什么?值得折腾?我回来看奶奶的又不是看他,我没说话,他在家拿了点东西立刻就走了,往后几天也是不常见人,特别忙,我妈说他想关一个厂子干点别的,干什么也没跟我说,一切与我无关。便宜弟弟变得很胖,奶奶禁止他吃雪糕,但是每顿还有一些油唧唧的大鱼大肉,尽管如此他还是馋得很,我出去散步他要跟着,路过便利店我看他一直不走,馋得很可怜,出资让他吃了一顿。他高兴地连吃叁根冰淇淋,还咽下一罐可乐,指甲缝里都是薯片的油渣,我抓他去公共卫生间洗手,警告他的肠胃别出任何问题,否则再没有下次。他的胃倒是很中用,晚上回家还吃了一整盘水果。
这时候我爸也在,他已经换了家居服,看起来晚上不会再走了,看表也才八点近九点。他让弟弟喂他一口水果,弟弟叉了一块,火炬传递一样举着凑到奶奶嘴巴边,然后是我妈,最后是他自己,我爸骂他兔崽子,当然是笑骂,最后弟弟的眼睛转到我的身上,把水果盘端过来说:“姐姐吃。”我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中吃了一块,看他们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口生异,为什么?因为是理所当然。
我又想到岳嵩文了,感觉他明明记恨他爸把他遗弃,但他能自得地利用他爸的资源关系,享受他的财产,一切都理所当然。他对一切都可利用可操控,我做不到这点,我对我爸,是有“借”的感觉的,还有对别人。所以我总不希望他们对我太好,但是,我也恨他们对我不那么好,如此来去,我反倒还是做最乖最听话的所有物,谁也没想过我的反抗、我的爆发,或者有了也不以为重。妈的,真有点讽刺,又有点可怜。所以我还是该跟岳嵩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