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嵩文仍是让我起来,我不情不愿地套了四五层衣服在身上,都是他的,岳嵩文在家也搞家居时尚,没一件那种胖滚滚的土味实用暖衣,让我一下套了两件羊毛外套在毛毛浴袍里,跟他到楼下我再次瘫倒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岳嵩文打量着我,我有点怕他这种打量,像他盯着冰箱里的食材思考晚上怎么吃的那种眼,还好岳嵩文也比较通情达理没在这种大冷天里炮制我。岳嵩文问:“家里有什么事吗?”他问话的时候是春风拂面,一副要给我情绪价值的样子,我也不负他希望地随便说了两句。倾诉这个东西,就算有个人专门来杀你,临死前这个杀你的人愿意停下来听你讲两句,你也会感激他的。况且这是老岳看家本领,他特别善于倾听,让人忍不住越说越多。说完我已经躺在了岳嵩文腿上抱着他的腰,岳嵩文像个柔情似水的知心美女,轻轻按揉我的肩膀。从一开始他就愿意听我讲话,却很少提他自己的事,好像他没有这种让人倾听他的需求,一般中年男的找个年轻女孩逮着机会就能滔滔不绝上课,而我跟他越熟他的话越少了。
岳嵩文说小程,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我说你说,他讲话的时候擅用他忧郁的眼睛,很难不联想到也有个狗屁老爹。他说得没什么难听的,我早从我妈那听过好多遍了,争夺早就开始了,我一直在跟这些同父异母的手足瓜分家庭资源,我们分享同一个爸爸自然也分享他的钱,即使他们不进家门但我爸也要负担他们的成长,即使尽是一些歪瓜裂枣烂泥不上墙,我爸仍要管着他们,跟他们母亲那边的家庭。我妈前段时间问我奶奶说的给我买房子的事还再提过没有,的确没再提过,她还说,我爸弄出来的这个孩子不是一岁两岁,都说话会走路了,这之间奶奶能是毫不知情?她说的都对,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回事,但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想的不是别的,因为那些东西我想了也没用,我只是一边看着我妈一边思索:原来她对我也有占有欲,原来她对我跟我奶奶与父亲的关系也存有一丝嫉妒,原来我也在乎她在不在乎。
我就是会在别人跟我说另一件事时想些别的,比如岳嵩文现在在跟我讲话,我想的却是:他是希望我跟所有关系亲密的人决裂的,最好只能依靠他一个,就算他没打算长久的安置我,在一段短暂关系里他也想要把占有做到最大化。处于这种目的他就是会时常挑拨我身边一切关系让我我觉得在这世上我什么也不是,然后他再适时地给我一些弹性选择弹性地给我一些选择让我别无选择。这是他会做的做过的。他这样图什么,他得到的好处能比对我花的精力多?我越这样想越着他的道,我很难不觉得岳嵩文对我花的心思是因为重视我,越这样想我就越傻逼。
但其实还好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些该有的自信,一段关系里最享受的是那个在爱的人,所以我是盈利的但岳嵩文大亏特亏,而且我也不是很伺候他了,可能他被我的一些小把戏迷了眼睛,弄得也有点对我上劲儿,等回过味来才知道要把我这个已经开始学会偷钱的坏女孩甩得远远,在找他的梦幻玩偶,但在此之前我是可以快乐的。
转而我又想到金培元电话里讲岳嵩文可能不会再回北京了,等岳嵩文对我来说不是便捷的安慰,我对岳嵩文来说也不方便取用的时候这段关系就没存在的意义了吧。我问岳嵩文,要是你你该怎么办?岳嵩文说:“是你的该是你的。”
看来他是准备跟他大哥死磕到底了。我接他上句话:“那我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呢?”岳嵩文说:“这就要难一点了,你要先自己有准备。”我说:“那我是你的吗,还是我是我的?”这就跳脱出我们说得那件事了,新的隐喻。岳嵩文暂且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会精心挑择一条温馨但乏味套数对待我的无聊试探,结果他说:“你该是我的。”他同时握紧了我的手,我说你这样根本就不叫公平,岳嵩文说:“你有你一套公平,我有我的公平,都有两种公平了,还不算公平么?”
我说你说得是点道理,这一出也结束了。过了一会,岳嵩文说如果我真不打算回家,愿不愿意跟他去广州一趟,我挺惊讶,问广州?什么时候?岳嵩文说后天,去一个星期,这跟我打算的又不一样了,我是准备把岳嵩文抛在龙泽园像大少爷在小公馆给自己养的小乐子,来了就是享受走了就让他独自闺怨那种,结果又要跟着他跑,还真是没有公平可言。岳嵩文说不勉强,我说我考虑考虑。岳嵩文却已了然地说:不用带太多东西。
晚上的时候我爸都没来找过我,他同那些亲戚讲我跟我妈一块回外婆家了没回来,那个小男孩暂时找了个别的地方归置,我爸不会在我跟我妈缺席的情况下让这个小孩登场,那样别人该觉得他没搞好内政。妈也就要挟他这点面子,而我爸也真能为了脸上的好看放弃他能行使的霸权。也许这回真能斗出点结果也说不定。
我妈的战术就是搞孤立政策,所以我说要去广州她也没说什么,还让小慧给我送了一趟衣物行李,我就这样跟着岳嵩文去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