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小的方恬来说,这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她抱着那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呆立在床前,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哭泣。
故事说道这里,方恬顿住了,她的气息有些不稳。苏睿托起她的脸,擦去方恬眼角的泪珠,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停止啜泣。方恬停了片刻功夫,又继续往下说。
母亲的后事是亲戚帮着张罗的,她浑浑噩噩的在一旁看着。她的叔叔伯伯们那些天都聚在她家的堂屋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她家的地和房子该怎么分,方恬抱着母亲缝的布娃娃远远的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听他们说话。
大伯母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碗热汤递给方恬说:“叁丫头,喝点汤吧,别难过了。咱们啊,给你妈办个最好的白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去那边,好吗?”方恬的父亲在家排行老叁,家里人都叫她叁丫头。
听了大伯母的话,方恬用力的点头。
大伯母见状无声的笑了,她搬了个板凳坐在方恬边上,半搂着方恬,拍着她的背说:“你爸给你留下的那笔钱在哪呢?你告诉大伯母,大伯母回头让你大伯去买最好的棺材,咱们村里没人用的起,你妈呀,独一份。”
方恬楞了一下,眼里的光彩渐渐散去。她低下头默默喝了一口鸡蛋汤,没有说话。
大伯母继续说:“往后啊,你就跟着大伯母,你呀,就是大伯母的亲闺女,昂?你跟我们家芽儿玩的一直挺好的,什么都还跟以前一样,大伯母也不会偏了谁。等过阵子出了孝,大伯母带你们去县城里买新衣服去,你和芽儿一人一件。”
方恬听着大伯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她一直没有接话。大伯母讨了个没趣,冷着脸走了。
叁天之后,母亲下葬了。没有大伯母之前说的什么最好棺材,普普通通的一副薄棺下葬,大伯一家的脸冷的能掉下冰碴来。
几个叔叔伯伯之前说好的是大伯家负责抚养方恬,所以方恬家的房子归大伯家,方恬家的田地几个兄弟平分了。然而大伯之所以愿意照顾方恬,是因为她父亲留下的那笔钱。可是看到方恬护那笔钱护的要死,大伯心知那笔钱是到不了手了。那么他就要考虑了,是不是还要继续抚养方恬呢?
闺女是个赔钱货,不能下地干活,吃饭上学这还都要钱,将来结婚还要赔上彩礼钱。而且方恬父亲留下那笔钱,她不一定愿意拿出来补贴家用。综上所述,大伯一家当然不乐意。于是不知道是谁想了个主意,让方恬归了他们家的保家仙,平日里大伯母多做一口饭给方恬。
这就等于大伯家平白得了方恬家的房,几个弟弟听了当然不乐意。大伯最后没办法只能退了一步,这房他们家先不要了,让方恬住着,平常就到各个亲戚家里吃饭,一家管一天,大家轮流来。等方恬出嫁以后,大家再把房子卖了分钱。因为方恬是女孩子,没有继承权,又没有兄弟帮她撑腰,房子和地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又因为方恬不归他们任何人抚养,将来出嫁彩礼钱也不用他们出。再者说,方恬自己还有她父亲留下来的钱,够她自己花的。这样一算,皆大欢喜。
大伯不知道请来了哪路高人,给算了一下,说方恬家的保家仙是胡大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大伯是像模像样的去请了个木头雕的狐狸像,供在方恬家里。认亲那天,大伯母特意杀了一只鸡,供在木像前。方恬给那个狐狸像烧香敬酒,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叁个头,叫了一声:“干爹。”
这事就算成了,也没问问人家胡大仙同意没有,他们家就单方面的把方恬塞给了保家仙。
认完了亲,亲戚都走了,屋子里一下就空了,只剩下方恬孤零零地站在堂屋里,她绞着衣角,盯着堂屋里供着的胡大仙像……前面的烧鸡。
大伯母烧的,喷香。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脑子里想着烧鸡,小方恬在像前站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撞着胆子怯生生地开口:“胡大仙……哦,不,干爹……你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