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点头:“会不会是右相?”
“是他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怕岐儿牵扯其中……”他虽让姜昭腹背受敌,自己却也可能落得同样的境地,好在粮草充足,这仗就算打上半年也绰绰有余。
松年焦急道:“陛下,既然是圈套,还何必在此处等着,不如现在就与属下回营地?”
“不急,就算是圈套,也有几分真,她今日果真来了。”
松年一惊,也不知是喜是忧:“陛下,何不将她掳回去,再慢慢审问?姜昭要替她弟弟复国,她们搞不好,早就是一丘之貉了。”
赵衍瞥见窗外隐约有烛光,一抬手示意松年噤声,又往床下一指。
今夜的月亮这么圆,将一个女子的侧影刻在了窗纸上。
妙仪望着晃动的火苗,才觉出沙漠的夜风竟然这样大,好几次烛火被吹成一个小小蓝点,她忙用手护住,才又摇曳着挺立起来。
大氅被吹得扬起落下,里面一丝热气也无。她在门口踟蹰良久,也没感到冷,倒是心口跳得太快,有几分闷气。
赵衍见来人在门口立着不动,故意将香炉打翻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妙仪终是没忍住,抬手推门,那门没锁,轻轻一用力就开了。
门开的时候,赵衍就着火光看清了来人,手掌一用力,将身下褥子出一个球。
他魂牵梦绕的人,似是没变,又或者圆润了些,眼下一抹淡淡乌黑,不知为谁生的愁心思。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慢慢向自己靠近,这一刻,他所有的等待和痛苦仿佛都得了报偿,如踽踽人间的孤魂,转世投胎成了个新的开始。
他孤掷一注,只为她脚下的几步路而已。
赵衍怕将她吓走,仍然瞪着眼不动:“是薛大夫么?我无事,只是又看不真切了,大概打翻了香炉……”
妙仪正犹豫要不要吹熄蜡烛,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松了一口气,只慢慢踏进房门,将门虚虚掩上。
她只想过来看看,片刻就回去。
赵衍又道:“还是薛夫人?你的香炉我日后一定赔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妙仪已走到他近前,见他双目盯着虚空,过了半晌仍未认出自己来,泪珠垂垂下落,正打在他的手心里,余温尚存。
赵衍蹙起眉,咬牙忍住心底笑意:“到底是薛大夫还是薛夫人,怎么不说话?”
妙仪放下灯,捡起了地上的香炉,转身去铜盆中拧了个巾子过来,从赵衍的额角慢慢往上按过去,手指隔着一层薄绢,抚平了他的眉头。
这张脸还是一样年轻,光风霁月,可惜早生华发。
妙仪捂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掌心顷刻间便被泪水蓄满了。
赵衍将她忍着不出声,哭得双目通红,心如刀绞,怕被她带得也流下泪,一边握住她拿着巾子的腕子,一边道:“我的眼睛不能见光,将灯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