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者
岑迦失去了她的手机。
她对沉圆的冷战更像是小孩赌气,从晚上拗着腰背过去的半边身体,到早晨餐桌不会再被她沾上唇印的果蔬汁杯沿。她恨不得每一块皮肤都破裂伸出触手,沉圆一靠近就把他弹远些。
就算他们还会做爱。
这是最难戒掉的事,岑迦想,沉圆似乎进入了一段收工期,有大片的时间赖在家里赖在她身体里面,又或许是他提防着她能从手机遗骸里对陈淇汤发出求救讯号——想不清,她盯着那根摁灭的烟头,还有余温。
沉圆很会粉饰太平。
岑迦背着身睡觉,他就趁她睡熟再将她捞怀里揣着,一醒来她就会贴着他的心跳与晨勃。她推开的蔬果汁就进了他的胃袋,舌面都要染上绿意,向姐姐讨吻才会变好。
像将人头沿着后颈按下水面,他绝口不提姐姐与陈淇汤的半个字,这些事被水泡得发不出声息,而他只是沾湿了手腕。
“怎么又抽烟,”这是岑迦当时背着岑周川染上的恶习,沉圆竟还记得,在公寓里提早为她摆了烟灰缸,她用时崭新光洁,总不是他这个哮喘病人该用的物件,“姐姐,这不好。”
岑迦拒绝与他对话,心里的恶气都化成烟气,唇间新叼上的那根上翘着,分明是示意沉圆为她点上。
啪嗒。
火机开阀在他手中按下,跳出一簇小小的红舌,芯里又烧着冷光,舔上烟丝时有裂开的噼啪声,沉圆凑得很近,拇指边缘都要被烫到,却尽可能便利她取火。
岑迦深嗅一口进肺里,“不想犯病就躲远些。”她多少忌讳着他的哮喘。
沉圆像纵容小孩,岑迦现在不就是想和他别扭赌气的小孩,他不会去计算他究竟能去承受这间屋里的烟雾浓度是多少,只想赖在姐姐身边久些,他背过身去处理消息。
施嫣的声音在读取语音条滴一声后响起,“沉圆,”她现在已是如此大方又疏离地叫他,不带对小男孩的揶揄,“那些小姑娘都不敢来请你,就推我来出这个面啦,这个周末老地方聚餐,虹市演出的庆功宴,你可不许放我们鸽子。”
说得两个人多亲昵般,只有她才够胆够格来请沉圆,岑迦心里冷笑,唇间焦涩,洗漱后明明被沉圆哄着涂了润唇膏,如今却被烟卷纸磨得要起皮。
他只差要像摆弄仿真娃娃一样为她穿衣打扮,照顾得实在熨帖又越界。
沉圆回头对她笑,不管会不会吸进那要命的烟气,“那周末姐姐和我一起去吧,我想把你介绍给舞团的人。”
岑迦哪里会信,“有什么好介绍的?你不就是怕我趁你不在家跑掉。”她眯起眼睛来看烟气的人形,是像鬼魂的人形,她不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关在这里,“放心吧,你的铁链呢?大不了再把我铐住。”
沉圆微怔,再笑起来的时候已重新走近,他蹲到与坐着的她同样的高度,呼吸微促地混着烟味吹上她的鼻息,“姐姐说得对,我多么想就这样把你藏起来,锁住,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他已是很久没有发病。
岑迦听出他喉腔里渐响的呼喘声,像揣了一只受伤嗫嚅的小狗,是烟,她飞快地摁灭烟头,烟灰屑屑掉上她的裙面,来不及去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