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枝不起,十分坚定地摇头道:“师父,您就让我跪着说,我得跪着说,否则我心里……难受……”
常月松不再劝,脸上也已然没了刚才的笑颜。他把两手都按在拐上,抬眼看着供堂上的祖师爷以及先人们,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想护着你一辈子的,但现在看来,你长大了,我想护着,也是无能为了……”
“师父……”叶南枝声音哽咽,把头磕在蒲垫上,久久不起。
常月松走到供桌前,一面用手擦拭着上面的牌位,一面说道:“厉家那个小子,虽说我已有多年未见了,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以你茉兰师伯的性子来看,她的这个儿子,总该是个从一而终的。”
叶南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师父手中的牌位,那上面写着的,正是厉北山的生母——茉兰的名字。她自小便跟着师父,日日给这供堂里的人焚香磕头,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那牌位上素昧相识的人,有着如今这样一种复杂的关系。
师父口中的茉兰师伯,永远都是那么冰清玉洁、不可亲近的。但很妙的是,如今她倒好似见过这茉兰师伯一样,只是跪在这儿,远远地看着她的牌位,便觉得她能知晓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与你的茉兰师伯无缘,她与她心里的那个男人无缘。而你,与你的大师哥无缘。”常月松将茉兰的牌位放回原处,眼睛便又望向了另一尊牌位。
那是一块新立的牌位,红木底上金漆的名字,甚至都像还未风干一样。金灿灿的,鲜活得与供桌上的那些先人仿佛不属于一个世界。
叶南枝心头一紧,忍不住用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人,便是大师哥,然而,当下的她也没法对不住自己的心。
常月松知她心中所想,原本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因了她师哥的事,如今变得愁绪满腹。他心疼这个孩子,一直希望她能够从那片阴霾下快些走出来,即便能让她走出来的人,是那个身份和背景都很复杂的厉家少爷,那他也认了。只要那丫头能好,他什么都认了。
常月松走到她的跟前,再次弯下腰,要将她搀起。
叶南枝握住常月松的手,已是泣不成声:“师父……我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与我说他有危险,这叫我不得不管……我现在没有别的念头,我只想尽我自己的能力,去帮他一把……师哥没了,我不能再看着他死,我不能……”
常月松心疼地抚着叶南枝的头,不断地宽慰着:“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吧。往后,和人家好好过日子,那些报仇不报仇的事儿,咱不想了,都不想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师徒二人也许这便是最后一次话别了。躲在供堂门外偷偷抹着眼泪的姚雪竹,手里拿着那张师父嘱他千万要买到的火车票,心中的酸楚无处可诉。
北平到奉天,一日便可到达。然而,他与师妹却要多久才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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