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松一面用手撑着软榻站起身,一面说道:“你别怪师父多事,我要不推你一把,你这样下去,准得把日子给过拧巴了!”
话刚说完,他朝着院子喊道:“雪竹!去开开门,有贵客到!”
“知道了,就来!”姚雪竹不慌不忙地又翻炒了几下锅中的菜,拿着水舀往锅里添了点水,这才慢悠悠地从后厨走出来。
师父给小师妹找人家这事儿,他一早便知道了。据说男方是在北平女子中学里教国文的。刚二十出头的教书匠,人老实、本分,学问也好。虽说长得可能没那么出挑,但最让常月松满意的是,那人的家里不官、不商,祖上往上数叁代,都是清清白白的手艺人。
常月松是个戏子,这辈子看过的事儿很多,经历过的事儿也不少,但凡是从梨园行里出去的女子,若是嫁进了那富贵之家,纵使一开始看着风光,但后来的命运总是一径相同的悲凉。他不图叶南枝嫁个什么达官显贵,只求能找个踏实的男人,能尽心地陪着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其实,姚雪竹清楚师父的心思,无非是怕奉天帅府的人再找上门来将师妹带走,像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很难抵抗。
可是,师父如此着急地就开始物色人选,叫他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自己这个师妹,从小就被他们当宝一样呵护着。性子倔,又顽劣。那些闺秀们会的,她全不会;那些小子们会的,她倒是精通得很。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哪里能降得住她?想来,兴许还不如他呢!
姚雪竹越想,便越觉得心闷,走到门口时,还踢了一脚放在门后的半桶墩地水。
“哼,一个成天和女学生打交道的教书匠,我倒要看看能本分到哪儿去!”他一面嘀嘀咕咕的,一面伸手去开门。
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然而,姚雪竹看到站在门外的“贵客”后,那张本就没什么好颜色的脸上,霎时间铁青了一片。
“您好,请问这是常月松,常老先生的家吗?”面容清隽的男人,身着笔挺的军装,两手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站在门口,礼貌而客气地探问道。
姚雪竹心中已隐隐了然,他下意识地用警戒的眼将男人从头至尾都扫了一遍,脸上的嫌恶便很明显地流露了出来。
站在门口的男人,很快便看懂了他的表情,于是,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哦,我是南枝的丈夫,我叫厉北山。听说常老先生身体抱恙,晚辈今日特来探望。还请您……”
“哗——”的一声!
半桶污黑的墩地水冲着厉北山迎面就泼了过来!
他迅速向边上闪躲了一下,却还是被水泼了个半湿。
比水的速度略晚一步,谭如海以及他带的卫兵当下便掏出各自的配枪,一拥而上!
“放肆!”厉北山一声怒斥,手下的人这才没敢轻举妄动。
然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了。
厉北山愣怔了一下,耳朵里的“嗡嗡”声还未消失,便听到里头的人正在怒不可遏地骂喊道:“你是我师妹哪门子的丈夫!恬不知耻!滚!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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