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宫位于宫城的西南角,地方不小,前面是庄严华美的大殿,殿后有座花园,种满花异草,角落迭着嶙峋怪石。01bz.cc
再往里走,分布着十来间房屋,屋舍前年才翻修过,打扫得很干净,几个太监站在正中那间的廊下静候,脸上并无不恭之色,规矩也严整,足见太子对这位弟弟的仁慈宽厚。
不等谢知方拿出手谕,他们便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拜见柱国大将军!”
谢知方微微颔首,道:“你们先下去罢,我和六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有些话太子不说,领头的太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做恶人,讪讪笑道:“六殿下这些日子闭门思过,已然有所悔改,太子殿下和他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分非同寻常,大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
“本官心里有分寸。”谢知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放心罢,绝不会伤他半根汗毛。”
若是由着自己的本意,早就将季温瑜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死了还要请高人布下阵法,碎其魂裂其魄,令他永世不得超生。
可太子与他的兄弟情分尚未耗尽,如今并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太监们陆陆续续退下,谢知方“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冬日凉薄的阳光流泻进去,照亮眼前的景象。
面相阴柔的男子散着乌黑的长发,穿一袭深紫色的衣袍,坐在交椅之中,情淡漠,不悲不喜,像位睥睨天下的王。
然而,他的手腕无力地搭在两侧扶手上,听说断了的筋络被医勉强接上,如今只能握笔,再也无法舞刀弄剑。
双足只着罗袜,被精铁铸就的镣铐牢牢禁锢着,镣铐的另一头深深凿入墙壁,将活动范围限制在四五步之内。
这一世,他做不了王,只能成为困兽,在这方寸天地中苦苦煎熬,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谢知方深觉满意,将食盒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取出一壶美酒并两只白玉杯,满满斟上,又摆了七八道酒菜,笑道:“六殿下,还记得我么?”
坏了他苦心筹谋多年的大计,令他如跳梁小丑一般丢尽颜面的人,怎么可能不记得?
银灰色的眼珠子往谢知方的方向转动,季温瑜的嗓音因多日未开口而显得刺耳粗噶,开门见山问道:“你到底是谁?”
谢知方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方才取下面具,将俊美无俦的容貌露将出来,如同和旧时好友寒暄一般,语气热络:“六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