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好为人师”的倾向,喜欢在别人的笨拙和恭谨之中,找寻到某种快感,我感觉小白狐此刻,应该还是蛮享受的。
这两人聊天,谈到了称呼,小白狐让董仲明叫她“尹悦姐”,叫我“陈老大”,这称呼是特勤一组惯用的叫法,我晓得小白狐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对于那段叱咤风云的过往和那些可爱的战友,还是蛮在意的。而当谈到自己的外号时,董仲明却告诉了我们一个怪的称呼,那就是“床单”。
这小名叫我忍俊不禁,仔细一问,方知董仲明被过继到董老二家的时候,是披着他爹给他新做的一张床单去的。那床单跟一箱子书,是他爹留给他唯一的记忆,书化作了知识,留在脑子里,而床单则一直背在身上,别人笑他,便叫他“小床单”,这名字一路叫下来,便也习惯了。
“床单”,我和小白狐嘴上叫着,眼睛里面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了许多。
小白狐教了床单董仲明一上午的基本吐纳,而我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打坐,一直到日头正当头,我才买票进了武侯祠,以作瞻仰。其实可看的东西并不算多,当年的遗迹早已随风而去,此刻的建筑和殿宇,都不过是为后人瞻仰所建。我在正殿给武侯上了一炷香,不管如何,路过便拜一拜,也算是表达一下敬意。
烧完香,我准备离去,然而这时旁边有一个黄衣男子走上前来,对我深深一鞠躬道:“阁下可是茅山高足、黑手双城陈志程?”
这男人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庄严的胡子,穿着跟祠内的工作人员一般,目光精湛,一看便晓得是修行中人。我有些怪,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有名,随便走在一处地方,竟然还有陌生人过来跟我打招呼,于是回身说道:“正是,我们认识?”
那人脸上立刻堆出了满满的笑容,扬声说道:“您这样的大人物,当然不认识我了,不过我倒是经常听我们家少爷说起您,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诧异道:“你家少爷?”
这男人正式见礼道:“陈道长,在下荆门黄家门前行走孙敬逸,也是这武侯祠的管事,我家少爷便是与你一起共事的黄养,我总是听他谈及你,说谈及当世年轻豪杰,总也绕不过您,今日方才得见,情不自禁,还请见谅。”
他自报山门,讲得又客套,我不得不应付一番,自谦几句之后,有些疑问地说道:“这武侯祠,是你黄家开的?”
孙敬逸摇头说道:“武侯祠是国家的,不过我荆门黄家的祖上,是传承自沔南名士黄承彦,而孔明先生乃黄家女婿,也算是黄门先祖,我就被派过来给先祖守灵,也算是一种职责。”
听他这般解释,我才明了一二,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连着点头称赞,说他们黄家倒也不忘祖,着实是个好传统。
嘴上这般说,我却有些嗤之以鼻,荆门黄家这般牵强附会地攀扯亲戚,人家诸葛亮可不知道乐意不?
不过由此也能够瞧出黄家的势力之大,竟然能够延伸到此间来,而这孙敬逸并不姓黄,却以荆门黄家的门下走狗为荣,倒也显现出了一代门阀的气象来。
如此寒暄一阵,孙敬逸邀我去内间用些素斋,以作招待,我本来并不愿意,不过一来正是饭点,二来我与黄养抛除竞争的立场之外,关系还算是不错,多少也得给些面子,于是便应了,带着小白狐和董仲明前往,不免又多作了一番介绍。
祠中餐厅自有雅间,做的是全素斋,一席桌面鸡鸭鱼肉全都有,不过都是些香菇面筋、豆腐萝卜做的,形相似而已,不过我素来对这种表面功夫并不喜欢,素便是素,又何必欺骗自己的视觉?所以这一席饭吃得没滋没味的。接下来的饭后品茶,也只是随便聊了一些事儿,谈及了当今行内第一世家的威风,那孙敬逸不免有些得意,多夸了两句嘴,听得我直犯恶心。
一番交往下来,孙敬逸给我的感觉是本事不错,但心机不足,略微有些虚荣轻浮,被派来守灵也在意料之中。
谈话到了一半,有人过来与他耳语,接着孙敬逸与我告罪,说有事得去忙,我便顺势起身告辞。刚刚离开这院落,突然听到小白狐对我说道:“哥哥,你看那个老头,好有气势啊,感觉很厉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