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一生不过寥寥百年,这一百年的时光在他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只是掐指一瞬。
在柳寻笙的记忆里,他还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他才会觉得秦狰口中的“一辈子”不过百年而已,也不算很久。
他只是心想:自己不能白吃白住白用秦狰的一切,那么秦狰想要什么,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何况秦狰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柳寻笙以为只要心愿得到了满足的话,任何人都会高兴的吧。
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秦狰虽然笑了,他却不觉得秦狰在高兴——秦狰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他脸上有表情还是没有,他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男人比他还像是一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植物,静默沉寂,毫无声息,就只是那样沉默的活着。
吃完晚饭后,秦狰没让柳寻笙再坐在他的手掌心,而是揪着他的衣服带柳寻笙上了楼,在盥洗盆里放好了热水让柳寻笙自己在里头洗手洗澡。
秦狰睡觉的时间很固定,甚至可以说是很早,只要没有工作需要加班,他一般九点半或者十点就睡了,完全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
当然,他睡这么早也是因为他很难入眠,早点躺上床的话闭着眼睛就算睡不着,也能稍微得到点喘息和休息。
今夜柳寻笙还是只能睡他的小枕头,不过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秦狰用手套粗糙改造的衣服,而是新买回来的丝绸海军领睡衣。
这身睡衣是纯白色的,和他花瓣的颜色一样,柳寻笙躺在枕头上,正揪着身上凉凉滑滑的衣服,就听见床上的秦狰对他说:“晚安。”
“晚安?”柳寻笙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秦狰为他解释:“就是祝你晚上有个好梦的意思。”
柳寻笙懂了,他盖好小方巾,对秦狰说:“噢,那秦先生你也晚安。”
秦狰没有再和他说完,柳寻笙转过身朝床上望去,虽然是夜,但屋里并不昏暗,窗外的月色和他本体散出的淡淡银光,都能叫柳寻笙清晰地看到床上平躺着的那个男人,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柳寻笙能看到他的一半侧颜,男人眉骨硬挺,鼻梁高直,他本该长得很俊美,只是他光洁没有伤疤的另一半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也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因为人们看他时,不会只看他的半张脸。
柳寻笙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秦狰今晚却没有做梦,一觉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