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姿果然不想穿,也果然不依不饶:“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进来。”
“……因为你之前说今天不怎么湿,怕你又痛了。”看着她的眼睛,他倒很老实,“而且我没拿套进浴室,纯粹想看看你在干嘛。”
“谁知道,会突然有感觉了。”
仿佛心头被轻咬一口,顿时涌起一股愧疚。
主动索吻引诱的是她,身体意外宕机的也是她,梁景明却说得责任似是全在自己。
何况万姿不是没瞥见,在浴袍的覆盖下,他腿间仍有一座可观的山丘。
“要不然我帮你?”
“不用啦,你看起来很累了,好好休息吧。”
“可是,”说不清是过意不去还是好,她忍不住来回扫视他胯下,“男生不是会憋得很难受吗?”
“是有点不舒服,但不至于难受……”转瞬害羞般不给她看,他侧身枕在她的颈窝,“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它冷静冷静,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嗓音天生偏沉,此刻却放得极柔极缓。和他的呼吸一样,轻盈散在她的四周。
“再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相信我,我可以自控。”
万姿忍不住眯眼,在他看不见的角度。
梁景明总有种矛盾的气质,深沉和天真的混合。明明才十八岁,非要自称是大人了;在床上能毫无顾忌叫她“姐姐”,下了床连生理反应都要遮挡。
可以火热可以克制,是野兽也是小狗。
其实,她也是矛盾的。一直以来,她自认为身体只喜欢特定异性,喜欢他们满是占有欲的眼,启动速度越快越好,即便略带粗暴和强迫。她对这种取向向来坚定不移,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可现在她竟然平静而满足地,陪一个男人慢慢软掉。
就因为他说,他可以自控。
“诶梁景明,我问你。”
无论他给她取多少昵称,万姿还是喜欢连名带姓叫他,特别话语愈发黏腻的时刻。
她很清楚,时光会把他雕琢成一个很棒的男人。但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她总是隐隐暗藏忐忑,像是面临深不可测的悬崖。
再犹豫不觉,还是得踏出一步。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出乎她的意料,梁景明乍然闷声笑起来。眼睛很亮,还主动往外挪了挪,莫名其妙跟她保持距离——
“只能一辈子吗,多加两个枕头行不行。”
“……”
怔愣一秒,万姿气得牙关咬紧。
抽起浴袍带想勒死他,果然没够着,立刻当做鞭子打过去:“你有病啊?你这什么烂笑话?非要在这时候讲?平时屁不放一个,这时候倒给我幽默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就突然想到……”
除了护住脖颈,梁景明简直毫无还手之意。笑得牙不见眼,任由她熟练地骑在身上揍他,辩解也觑着她的脸色,弱而无力地。
“不是,有一床被子两个枕头,就能一直睡在一起……”
眼看她眼锋又恶狠狠扫来,他赶紧摆正姿态。总以为情话说尽,可在她眼里,永远就少了那么一句。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整颗心都要剖给她了。
“同样的,我当然会一直爱你。”
“宝贝。”
万姿动作霎时一顿。
终于被他这么叫了。
他说过,怕叫她太多次宝贝,她会很烦。
他想留到很喜欢她的时候,喜欢得完全忍不了,溢满出来的时候。
对上男人的清眸,里面有两个小小的她在凝视自己,某种力量震撼得令她战栗。
俯下身,弯下腰,她撬开他柔软的唇,深深浓浓地吻着。这个世界真的有皮肤饥渴症,她放开他该怎么活,他的回应强而有力,慢慢搂紧了她,微微偏开头去,鼻梁相撞也无所谓,只要舌尖缠绵在一起——
直到又有什么东西,硬戳戳抵上她的小腹。
她抬眸,撞上他尴尬的表情。
年轻,到底是年轻。
“刚才是谁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相信我,我可以自控’?”
这回轮到她大笑,万姿惟妙惟肖模仿他的口吻。从梁景明身上起来,施施然靠着浴室门,她还刻意展示双手,媚眼如丝地挑眉。
“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
他语气越硬她越开心,即便被梁景明扳着俊脸,包进浴袍推出门外。她从没见他这么生气,生的还是自己的气。
实在是太可爱了。
“哎呀你慢慢洗,我们有的是时间——”
水声淋漓而暧昧,渲染着某种氤氲。
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万姿拉着长音故作体贴,当然知道他不是在洗澡。
估摸着梁景明怎么要半小时,她拿起冷落已久的手机。顷刻间回到商业世界,一按亮屏幕,就有不少工作消息跳出。
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姿选择性地点开来读。
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叁条whtspp,来自于八卦小报记者阿ken:
【hello
donn,之前丁家撤了丁竞玲出意外那天的绯闻。但正如我跟你讲的,当时她从酒吧高台摔下来,人正在看一张照片。现在我们挖到了这张照片,麻烦你问问丁家,可以作报道出街吗?】
【如果不能出的话,价钱好商量。】
最后一条消息则附上了相,看起来年代感十足。
万姿粗略看去,这应该是在某个建筑工地照的。人群正中央显然是丁竞玲,竖着羊角辫穿着背带裙,大概六七岁的模样;左手牵着她尚未发福的爸爸丁裕雄,右手牵着她彼时略带学生气的哥哥丁竞诚。
后排人群则跟衣着讲究的叁人迥异,是一群头戴安全帽、面目模糊的工人。
每个人都是近乎一样的表情,如墓碑般肃立。
八卦出刊周期向来紧凑,此事事不宜迟。照片一旦曝光,媒体再度添油加醋,极容易再把之前压下去的桃色丑闻带回公众视线。
况且阿ken说着好商好量,但任谁听,都是要钱的意思。
心转如电,万姿立刻给丁家助理钟先生打去电话,可就在耳边“嘟嘟”长音即将结束,话语突然凝结在舌尖。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仓促挂断电话,她重新看回那张照片。
用手指放大,紧眯起眼睛,不放过任何细节,直到每个人的面容都被拉成像素点——
猝然,仿佛有人用力攫住她的心脏。
窗外是新加坡的炽热阳光,她却几乎瞬间激出一身冷汗。
呼吸已经没法平稳了,冰凉手指紧攥成拳,万姿缓缓转头,死死盯住浴室——
水声噼里啪啦而轻快,里面的男人似乎对一切全然未觉。
她手机里的,是一张很老的照片,看前排叁人衣饰风格,至少能追溯到十年之前。
可是为什么,后排角落有位个头最高的工人,看起来这么像梁景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