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试探他越开心,万姿简直像手握逗猫棒,就想一下接一下戳——
“万一我一夜情呢?”
“万一我怀了陌生人的孩子呢?”
“怎么?你会原谅我,然后跟我一起养吗?”
“……”
梁景明睁大眼睛,额头都挤出浅浅纹路。几次开口,都以语无伦次告终:“我……”
明知道她在瞎说,却担不起玩笑成真的可能。
只能伸手牵住笑到颤抖的她,进而把她拉进怀里,仿佛怕她飞走般收紧,说不清是质问还是撒娇——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有点后悔说这些了。”
埋在结实温暖的胸膛里,万姿听见梁景明轻轻地叹。
“开玩笑,开玩笑。”
赶紧抿嘴,她都不知为何,每天就跟他在一起,有这么多玩笑可开。
“不是因为这个。”
下颔搁在她头顶,梁景明的声音有点闷:“我是觉得其实不该说,不想要你生小孩。”
“毕竟是你的身体,只有你有权力决定生或不生,我不该发表任何意见来影响你。”
他的视线向下坠着,连万姿都感受得到他的懊丧:“我只是希望你生小孩的话,不要因为钱,因为我,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而是因为你想做妈妈,你自己想做这件事。”
“一千万拆迁款很多,但生育的风险也很大。”
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梁景明仿佛要说千言万语,却终归于寥寥数句。
“在我眼中,在其他爱你的人眼中,你可不止这一千万。”
“我们担不起,任何一点失去你的可能。”
“哎……我如果很有钱就好了,不用让你面对这样的选择……”
摇头苦笑,他再度对上她的眼睛:“总之,我从来不觉得,生儿育女是人生的必须,但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还有……”
万姿只见他眉目舒畅松开,露出迄今为止最令她心旌摇曳的笑容——
“当然,我当然会原谅你一夜情。”
万姿深呼吸。
牙齿紧紧咬着,她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
如果不是当事人,她简直嫉妒他年轻又天真。不过是开玩笑而已,怎么会有人半真半假,拱手亮出底线在何处。
然后指着心告诉她,你可以戳这里,我还能受得住。
如果男女相恋是一场战争,他是堕入陷阱太久太深,还是战术太过精妙高明。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好得简直如同美梦成真。
“怎么了。”
看她表情不对,梁景明碰了碰她的脸。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大多数好男人,顶多陪妻子去产检,去胎教课,去产房握紧她的手说‘辛苦你了’,但不会劝她不要生,甚至跟她说生不生你自己决定。”
万姿稳定语气,游走感慨和质疑之间:“你好得不像真实世界的男人。”
眉峰一挑,梁景明又笑:“……这算是高评价吗。”
“真的,你太出乎我意料了……”万姿倒没笑,“你确定你没生过?”
“……没有。”
“还是你在月子中心打过工?见证过无数产妇的苦痛?”
“……没有。”
“不对啊,大部分男的十八岁,才不会想要不要有后代,都处于精虫上脑的阶段……”万姿突然来灵感了,“你是不是少精症?其实你不能生?”
“……”梁景明按了按眉心,“我很健康。”
“我今天会说这些,纯粹就是担心你,没有任何动机,相信我——”
“我就是不相信男人对女人,可以这么有同理心。”
“我就是不相信男人对女人的尊重,可以超越性别界限。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们可以感受我们的困境。”
直盯着他,万姿一气呵成——
“梁景明,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男人。”
被连珠炮般气势恢宏的排比句打倒,梁景明在床上坐下。
两条长腿伸直,双手抱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可表情倒是饶有兴致的,含着笑凝视万姿。
她真的好烦。永远保持敏锐直觉,永远像个刺猬般,对别人奉上来的好意,充满重重顾虑。
但是,不在甜蜜中谛听危机,不在平静中枕戈待旦,她就不会这么迷人了。
她也就不是万姿了。
“行吧,那你想说什么?”
从她的下颔往上推,他把她的情变得柔和一点。
“你一定经历过什么,才让你这么不想要生小孩。”
万姿也漾起笑,一双杏眼猫般眯起,像是某种迷幻烟雾一样,有令人难以割舍的致命蛊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景明,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