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景明从没想过,恐怕还是不够喜欢。
而且她怎么成了这样的人,死乞白赖暗示逼婚。她有钱有貌有事业,自以为独立潇洒,为什么突然就摆脱不了,一丝丝对稳定关系的渴望。
是因为她喜欢他,超过了他喜欢她吗。
挫败与羞耻混合成泥浆,让她有种黏糊糊的赤裸感。维持最后一点自尊,万姿强笑着退出他的怀抱:“没事没事,当我没说——”
“我对你很认真,真的你相信我。”可梁景明反应过来,不让她走了,“我不是没想过跟你结婚,我是没想过结婚这个选择……所以有点突然。”
紧贴着她的脸,他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真的我长这么大,我根本就没想过这回事——”
“因为你才十八。”
“我二十五了,我大你七岁啊。”挣脱力气都没了,万姿苦笑,“我们的人生,很难同步的。”
“如果你二十五才想结婚,我那时候已经叁十二了。老实讲,我挺想叁十岁之前结婚的。”
“梁景明,如果你对我们未来的规划,仅仅停留在去哪里吃饭,去哪里玩,去哪里买东西这种层次的话,那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试图笑得坦荡,可嘴里却越发苦涩:“毕竟作为一个姐姐,我的时间比你紧迫很多。”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不舍。可他为什么沉默。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给她承诺。
“你可能会怪,我为什么突然计划结婚,其实是有原因的。”
见他不说话,万姿心凉如水。
深吸一口气,她干脆把所有事情讲给梁景明听。
包括她老家房子要拆迁了,结婚生孩子都可以多占赔款名额;包括他没有内地户口,哪怕跟她修成正果也少了五百万;再包括她妈妈要她测试他,所以有了那根伪造的验孕棒。
她本来就没想用,无奈阴差阳错。
“抱歉,差点把你吓出心脏病。我一开始不说实话,是想跟你开玩笑。”
万姿冷冷地笑,呓语般喃喃,对自己说一般,也像讲给他听:“没想到,玩笑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如果真有这个孩子,你想要我打胎,你可以直说,不必说什么‘听我的’。”
想到他方才言语,心里酸涩更迭一层。万姿自知要刹不住车了,更克制不住尖刻——
“是不是不用做选择,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
被她说中一般,梁景明的脸色苍白起来。
“我——”
说起未来计划支支吾吾,反驳她倒是速度很快。
怒火更添一把柴,万姿摇头:“而且生孩子的人是我,你办休学干嘛?港大学历就这么容易放弃吗?那你高中毕业出来能做什么?”
他真的太年轻太幼稚了,她之前怕是被灌了迷魂汤,怎么会觉得,可以跟这样的人共度余生?
胸口不自觉起伏,越想越生气,她干脆彻底丢了刹车——
“说真的,你干脆别做我男朋友,像丁竞玲说的,做我菲佣如何?”
“或者我包养你怎么样?我们可以吃吃喝喝保持肉体关系,你也不用考虑结婚这么沉重的事情,快快乐乐享受你的十八岁人生,我还能给你钱呢!”
“爽不爽?要不要?”
万姿说完下意识后退半步,因为梁景明直直盯着她。
她从没看过他有这种表情,甚至从没见过一个人有这种表情。
她几乎听得到,他的灵魂在呜咽。
所有情绪在心头激荡又强自压抑住,痛苦难受到极致又无处发泄。
他的手从她背后滑落,紧握住住坚硬餐桌。
目光落在他突起的指节上,万姿竟然开始担心,他要把大理石掰断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多喜欢你啊……”
“我觉得……”平息了许久,他再开口时依旧连叹气都在抖,“我觉得无论生还是不生,怀孕的受苦的都是你,我没有资格替你做选择,你自己才有这个权力。”
“更何况如果意外有了小孩,错的人是我,承担责任的也一定是我。”
“万姿,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往坏处想?”
“我无论有钱没钱,一定花心?你想一个人待着,为什么不说实话?就预设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还有如果你想结婚……”
仿佛没法直视万姿,他仰头看天花板:“不是不可以,但给我一点时间消化一下好不好?抱歉我没法立刻给你承诺,我列个表也需要时间啊……我不想为了讨你开心,就说谎话骗你。”
“更何况,我现在能用什么娶你?我有什么?”他的眼睛很亮,亮得令万姿心颤,“我有什么?我靠给你做菲佣赚钱,然后跟你结婚么?”
“抱歉……”仿佛房间没有氧气,他极速朝门外走去,“我要冷静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万姿根本来不及阻止。
眼看门即将关上,他又突然停住。身形都在颤抖,背对着她——
“还有,休学的事情。”
“还有如果你真怀了,我想休学不是退学,文凭我还是要的,我不是没有考虑。”
“只是因为无论你生不生,对身体伤害都很大,我都想专心照顾你一段时间。”
“嘭”地炸开,摔门声在耳边炸响。
万姿却动也不动,仿佛被子弹击中身体。在惊讶到来的一瞬,痛意也在撕扯着悄然蔓延。
他的语气。他的动作。他为什么刚才频频仰头。他为什么走得这么仓促。
梁景明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