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凛在洗手间待了很久。
事实上他只是在洗手池前呆呆站立着。
水池里水柱往下淌,溅起水花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把仅剩的那只左手放到水下冲了冲,然后抹了一把脸。
镜子里,落魄的男人目光深沉,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流进衣领里。冬天的水带着刺骨的寒,却灭不了他脑子里渐渐高迭的混沌。
他伸手关水,指尖有着明显的颤抖,肌肉向他发出来警告。
宁凛盯着自己的左手,好几秒后,嗤地笑出声。他长长叹了口气,手撑在盥洗台上,咧嘴。
笑声响在空旷的洗手间,他全身都笑得颤抖,眼底却是无尽的红色。
他的手以前也是拿过钢枪的,如今一只空空荡荡,一只颤抖不休。连拥抱都是奢望。
宁凛的喉咙里仿佛含着一口难以言喻的苦,呼吸渐渐发沉,唇上消散了血色,趋于苍白。
……
“丫头,怎么不理人?手里藏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啧啧居然又没考及格,还要家长签字,妹妹你这可太丢你哥的人了。”
“不要你管,你才不是我哥。”
“这么凶?这样吧,你叫声哥哥,我来帮你签,省的你被你妈骂。”
“……”
“嗯?”
“哥哥。”
宁凛听了,歪头笑起来,修长的手指转了转笔,正要写字,笔尖在快触的卷面的时候又停下。
他从矮墙上跳下来,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不正经道:“我反悔了,要不还是叫老公吧。”
唰的一下,手里的卷子被人整张抽回。
匡语湉推开他的手,偏过脸,耳廓微微红起,像只将熟未熟的苹果。
她扬起眉,脸庞娇俏,脆生生道:“宁凛,你脸皮真厚!”
巷子里,少年人的朗声大笑,和风一样,飘得很远。
宁凛擦了擦额角的水,往外走去。再坐到姚起东和江喻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不动如山的他。
他往左边瞥去一眼,那儿已经空空如也。
姚起东咬着筷子,试探地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阿凛,那是你朋友啊?”
宁凛眼底泛着不易察觉的红,色看似镇定,喉结滚动间还是艰涩。
他点头。
姚起东安静片刻,下了颗丸子,踌躇半天,又问:“女朋友?”
江喻轻轻咳了咳。
宁凛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低低地回了句:“嗯。”
“不是吧。”姚起东举着筷子,低声说:“那她和对面那男的……你刚才干嘛不上去问啊。”
宁凛抿了口酒,声音很平缓,“没什么好问的,都已经过去了。”
江喻沉默地看他一眼。
是那个男人和她过去了,还是他和她过去了?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姚起东:“过去了?……噢噢也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
“是我的。”
姚起东和江喻俱是一愣。
“什么?”
宁凛放下酒杯,他握着杯子的手几乎发白,“是我的。”
他重复说着,“是我的。”
是他的。
本来就是他的。
老街灯火还亮堂,吃了饭,徐槿初送匡语湉回家。
他开的是辆新车,因为比较珍惜,开得有点慢。一路上匡语湉兴致都不是很高,车里气氛凝滞,为了让他们之间显得不那么僵硬,徐槿初伸手把蓝牙音乐点开。
音乐界面跳到了随机播放模式,匡语湉把头靠在车窗上,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