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生产队里静悄悄的，社员们吃完中饭都回宿舍休息去了，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早上天不亮就要下地割麦子，在烈日下忙活了一上午，早已疲累不堪，下午还要继续出工，大家都格外珍惜中午仅有的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后院的杂屋里却不合时宜的传出男女的谈话声。

“真的吗？寄川，我们真的能回城了吗？”赵眉一双丹凤眼睁得极大，上翘的眼尾似含烟笼雾，生动又妩媚地在表达主人的欢欣，她按住怦怦跳的胸口，似乎不太敢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要知道多少知青下乡插队，好多年都回去不了，他们才来一年，竟然就可以回城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她乌灼灼的眼珠里迸出的光彩几乎要把周寄川灼伤，那长长的、浓密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膀，一下一下，在他心里引来一场冰冷的雨。

掩在衣角下的手握成拳，攥得死紧，新长出来的指甲抠破了掌心的皮肤，渗出丝丝血丝，可他却像感知不到疼痛，只机械的点头。

“太好了。”赵眉像一只欢快的鸟儿一下子飞扑到周寄川身上，紧紧抱住他：“寄川，我好开心。”

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赵眉一愣，手慢慢松开，她后退一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寄川，你不高兴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的表情太复杂，纠结、痛苦、挣扎、愧疚，唯独不见高兴。

赵眉心里的温度降了一点，她思索片刻，小声的问：“我听说今年招工的名额很紧张，王队长卡得又严，你是怎么让他同意让我们俩都回去的啊？像芳姐，李哥，宋哥他们都来了好几年了，按理说应该会优先考虑他们的，你不会是......送礼了吧。”

“没有。”周寄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那是......”赵眉想问为什么，她已经没有刚来时那么单纯了，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是我帮的忙。”

话还没说完，被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打断。

周寄川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形容，他快步上前拽着江婉的手走出杂物间，压低声音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拽疼我了。”江婉挣开他的手，低头一看，细白的手腕上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尽管她非常乐意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但那应该是温柔的十指相扣，而绝非眼下的暴力拉扯。

她委屈巴巴的开口：“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能骗她一时，骗得了一辈子吗？”

周寄川无力道：“说好了在回城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江婉自知理亏：“对不起，刚刚看到她抱你，我一时没忍住。”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眉跟出来，眼前的状况让她有些不明所以，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怪异，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但怎么可能，寄川那样骄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