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泥人儿是他特意做的,本打算如果自己对新娘子瞩意,便拿出来赠予她的,但到了如今,不知道为甚,到了她面前,却只想要快快收好这孩子玩意,莫要现眼了才是。
她望着地上那一小块原是泥人鼻子的碎屑,眼复又黯淡下来。
“这个……已跌坏了。我改天……再做个好的给你。”清逾抓了头,支支吾吾地说话之间,抬眼忽然瞧见她倏然含笑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脸和心一道,又都像害了病似的烧到不行。
苏筠看在眼里,不由微微失笑,作为新嫁娘局促不堪的心倒是不知不觉已平静了大半。
端坐在婚床上时,他左顾言他,不揭喜帕,也不依循礼节与自己交杯,内心多少有些无措。
直到冷不丁被他揭下盖头,不及防备地四目相对,她才更是吃了一惊——哪怕成婚之前,她便早已知晓顾家小公子的年岁要比自己轻上几年。
却不成想,真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
乌发柔软,眼稚嫩,虽是俊秀卓然,却又远没长成男子应有的分明棱角,态也还是孩子态。
要将他当成夫君,无论何如都是勉强了一些,倒是更似幼弟——顾公子年方十四,比起自己家中的二弟三弟,确也虚长不了几岁。
那掉落在地的小泥人儿,也使她想起了自己二弟,他平日在家,也是爱好捣鼓这些小玩意儿玩。
见那顾家小公子困窘地立在原地,好似手脚都不知该朝哪里放。苏筠心头涌过一阵怜惜,忍不住在旁温言提点,“先喝交杯酒吧。”
清逾如释重负说了一声“是”,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拿到她的面前时,忽然想起什么,才红着脸,又有些生硬地补上了一句“娘子,请。”。
与少年清澈的眼睛对视着,苏筠面上飞红一阵,接过酒与他交杯饮尽,复才试探着轻言道,“我虚长你几岁。如若不介意,暂且你先喊我一声筠姐姐,可好?”
清逾略略一怔,“为何,你我不是夫妻么?”
苏筠绞手不响,脸上红潮更甚。
清逾不着意地轻叹一口气,随即便大大方方唤了一声“筠姐姐”,想了一下,又体贴地道,“那筠姐姐今后就唤我阿逾,如何?”
苏筠轻一点头,再度垂首无言。
红烛已燃了一大半,烛光跳跃了两下,越来越暗。
“筠姐姐,那接下来……”清逾轻声发问,手不经意触碰到她喜服的下摆,竟惹得她微微蹙眉,身子也充满防备般完全僵硬起来。
清逾一怔,默默将喜床上的锦被铺盖搬了一半下来,在地上铺平了,故作无事地道,“忙了一天,有些困了。那我先睡了。筠姐姐也早些歇息。”
苏筠先不响,忽然从喜床上下来了,在少年不解的目光里,把那些地上的铺盖一样样的,又搬回了床上。
“寒冬腊月,发什么痴。”她轻轻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