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淮安。莫南柯在唇齿间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字节,每一次念叨,就有熟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烦躁的删除打错的这三个字,莫南柯耐着性子继续写了下去。
一周之约即将到期的晚上,莫南柯依旧没有完成这个故事。
揉了揉已经酸涩的眼睛,莫南柯站起来准备去喝一杯水。不知怎的,当冰凉的水滚入肺腑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阵从远及近的呼唤。
他听见有人叫他“师父。”
师父。师父!
那人唤得动情,简直泣血一般。
头脑中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莫南柯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杯子直直向地面坠去。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莫南柯躺倒在了沙发上。
往事劈开层层迷雾,一件一件的纷至沓来。无上宗,青霄老祖,天雷劫。洪荒旧景,天地灵气,他笔下的世界。这些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出现在莫南柯的脑海里,而跨过时光的沧海,跨过往事的桑田,跨过那些生生死死的轮回,最终莫南柯看见的是……沈淮安。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莫南柯的眼角滑落,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的第七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遗忘了什么。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徒弟竟然被他忘记了。
可是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啊!
莫南柯总觉得仿佛有一双手揉捻过自己的肺腑,整个五脏六腑都浸着疼痛。到了这一步,他想起来或者忘记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如今虽然仍旧在天劫的重击下得以苟活,但是却已经和自己的徒弟分隔两个世界了。
躺在沙发上的莫南柯倏忽坐了起来,迅速的奔跑到自己的电脑面前,方才地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脚底,随着他奔跑的步伐在他家的白瓷砖地上印下了朵朵的血花。可是莫南柯已经顾不得了。他将笔记本电脑搁在膝上,又一次点开了那一篇文档,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他知道自己能够做的很少,但是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莫南柯本人曾经亲自体会过自己随手写下的文字会对一个世界有着怎样的影响。曾经率性写下的文字和后来句句斟酌着写下的文字一样都让莫南柯害怕,他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搅乱了自己文中男主的一帆风顺的人生。
他要让他的男主卓然高立,君临万千,指掌悠悠一覆风云变幻。他要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美好都交付给自己的男主。他要他美人在侧,兄弟影从,振臂一呼四海服臣。
这已经不是一个作者的偏心了,而是作为一个师父对徒弟最后的……补偿。
莫南柯一字一句构建着沈淮安的世界,每一个字从他指尖滚落都像是千斤之重。当他敲上代表着完结的“终”字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
他一向是极为理智的,这样的理智有的时候会让他显得有些残酷。对于沈淮安,莫南柯绝无可能没有不舍。但是莫南柯扪心自问,纵然自己再不舍得,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他不知道那个世界会不会真的像是自己写的那样发展,却忽然在心头涌起一种悲凉。
——他可能,回不去了。
与沈淮安相伴的百年时光他无法否定,但是如今所处的现实他亦然无法逃避。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一天对于一梦南柯大大的读者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分水岭。梦叔的死忠粉门忽然发现,一向是“坑王”的梦叔居然不再挖坑了。倒不是说他封笔了,而是他居然开始回头填那些坑了许多年的坑。
按照时间顺序,梦叔开始一本一本的完结。
就在评论区每天都是泪流满面的“梦大你终于捡节操了”“填坑的梦叔我要给你生猴纸”“挖坑虽易,填坑不易,且填且珍惜”的时候,也会偶尔有人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那些慧眼独具的读者说,梦叔变得温柔了。
不是说从前的一梦南柯对读者不好,而是对于以前肆意挖坑的梦大来说,笔下的世界算什么?不过是消遣的东西罢了。而如今的梦大却懂得了对文中的整个世界温柔。那种温柔并不针对每一个人,自然也就不是一味的给主角开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