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即是恶,恶即是善,单纯一面组成的事物迟早会由于缺乏平衡而崩溃。
安其罗·萨尔维斯一向很懂这一点。
他知道教皇笼罩在圣光的身影下必定有污垢,知道红衣主教总是借着便利中饱私囊,知道教廷之中的拉帮结派……在安其罗看来,若是偌大的教廷之中还有一个完全纯白的人物,就是布兰德·但丁了。
所以他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终于和布兰德做了好朋友。
——好吧,这也许是他的错觉。
再次被拒之门外的安其罗耸了耸肩,看着房门上精致的白色小天使浮雕发了会呆,从身后解下一根鱼竿,开始钓鱼打发时间。
室内。
典雅的陈设将普通的居室渲染出种特别的韵味,有阳光从高处的天窗上照进来,洒落在少年身上宛若碎金。
长长的银发披散在纯白的衣襟,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柔和温润,挺直的鼻,淡粉的唇,没有一丝瑕疵的相貌简直就是灵的杰作,让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害怕惊扰这不属于人世的美。
无怪乎教皇亲自为其赐名为“布兰德·但丁”——“光明女的叹息”。
但这叹息是赞美还是哀婉,又有谁知道呢?
少年转过脸来,正对着炙热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也藏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锋利。
光明教廷在大部分不识真相的平民眼中是人间天堂,但高层都知道这其中被隐藏的另一面,对这一面,布兰德也许是其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位了……毕竟,在三年后,他就会接管处在暗处的裁决所,成为裁决十字剑的代言人。
上位者总是多疑。
所以即使教皇对他很是喜爱和信任,也依然在这独属于他的房间里设下了窥探之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已经知晓了一切,这辈子自然会比上辈子做的更好,无可挑剔的同时也在教皇心中留下不大不小的错漏,毕竟有弱点才容易让人放心,容易取信于人。
是的,上辈子。
作为一个被教廷抚养长大的孤儿,布兰德完全是为了教廷而活的,他勤勤恳恳地为教皇做事,一路走来成为呼声最高的教皇继承人,在教廷危急之时,作为降的载体挡在最后一道防线,然后被埃尔维斯·泽玛西亚所杀。
若是平稳安顺下去,上辈子他本该顺利继承教皇之位,为光明奉献一生而死去,而埃尔维斯的存在,阻止了这一切。
埃尔维斯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即使是重活一世,有了许多空闲时间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细细思索沉淀,布兰德也必须承认,有的人是无法超越的。
面对超出自己一部分的强者,人们会羡慕嫉妒,而达到了埃尔维斯的地步,便只能仰望、只能叹息了。
无论多么尊贵美丽的女人,都会为他放下所有的骄傲;无论多么恃才傲物的男人,都会为他献出所有的才华;无论多么古老秘的宝藏,都会为他敞开所有的莫测之处……司掌命运的袛好似对他格外钟情,将一切其他人几世几代也得不到的成就,一一捧在他的面前任其挑选。
对比之下,布兰德的人生就显得凄惨许多。
有失必有得。
若不是被逼到毫无退路,教皇也不会使用成功率一向低得惊人的降术,而作为唯一的载体,布兰德得到了的传承。
在无力回天的那一瞬间,他献祭生命舍弃咏唱,施展了光系谕魔法“时光回溯”,在长达十年的漫长沉睡之后,终于和这个世界的自己融合了灵魂。
布兰德也曾经想过,若是自己早些醒来,是否可以用一些方法把最大的威胁埃尔维斯扼杀在襁褓之中——
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不是么?
现在他十一岁,正是圣德里安的报名年龄。
银发的少年想了想,走入静室之内,摆出了冥想的姿势。
闭上眼,心随念动,下一刻他的意识就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
由光组成的空间。
上古传说中,袛有自身的领域,独属于自己且完全掌控的一方天地,如今布兰德也继承了这一点,不过比起传说中的移山填海,少年只是多了个小小的居室罢了。也许可以在某些时候用来逃命?
到处都是柔和的光芒,让人心里也觉得暖暖的,而在中心的位置,有一本厚重的棕色书籍《光之礼赞》。
这是布兰德在一年之中渐渐完善的记忆,为了防止遗忘而被记录下来。
手指间的羽毛笔逐渐成形,一根根光元素组成羽毛随着书写带起的风轻轻摆动,书本空白处所增添的字却是种带着光泽的黑,恰似水墨初凝,却是由暗元素组成的。
光和暗,犹如画卷的正反两面,互相对立却也依存。
布兰德闭了闭眼,唇角是苦涩的弧度。
他花了一辈子想通的道理,整个光明教廷都想不通。
若是将他视作继承人培养的教皇知晓他的光系魔法造诣,想必喜上眉梢;但若是同时知道他会暗系魔法,便只会大义灭亲了。
的确腐朽了。
王室几十年便要换一次国王,新国王会颁布新的法令,而教廷则一直沿用一套体系,迟早被时间的洪流淘汰。
他想起上辈子看到的画面。
{魔女贝芙丽倚在埃尔维斯怀里,懒洋洋地玩着指甲,道:“打完教皇老头和但丁,就可以闲下来了。”
帝国之花伊莲恩眨着眼,有些迟疑道:“埃尔,不要杀但丁学长好不好?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贝芙丽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看上他了?”
伊莲恩涨红了脸:“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