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司骁骐拿着手机犹豫,萧晨不会对他的短信置之不理,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回复的,到现在都音信全无就一定是医院里出了紧急病例。司骁骐换了衣服和鞋决定去医院看看,如果萧晨下班了,正好两人一起去吃饭。
等司骁骐晃悠到安海医院门口时,手机响了,萧晨的名字在屏幕上蹦跶着。司骁骐乐呵呵地说:“萧晨,我就在你们医院门口呢,咱们晚饭吃什么啊。”
“等我,”萧晨简单地挂了电话,过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他的身影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司骁骐两步迎上去,仔细打量一下萧晨的脸,觉得他眼睛里都燃着火,好像刚刚生完气的样子。
“出了点儿事。”萧晨烦躁地抓抓头发,“烦死了。”
“咱们吃凉面去吧,”司骁骐说,“压压火,消消气。”
萧晨跟着司骁骐去了不远的一家面馆,司骁骐一边吃一边问:“出了什么事儿你生那么大气?”
“今天急诊有逃单的,看完病趁人不注意就溜了。”
“很麻烦吗,要怎么处理?”司骁骐看萧晨一脸暴躁的样子就心疼。
“没法处理,科室自行消化呗。”萧晨无可奈何地说,“数额不是太大的,一般就从班组医护人员奖金里扣了。”
司骁骐更心疼了,想来这笔钱是要落在萧晨的头上的:“多少钱?”
“两千多吧。”
司骁骐长长地松口气:“就两千块钱瞧给你烦的,至于的吗,别的不说,这点儿钱咱们还是赔得起的。”
“谁说要我陪了?”萧晨诧异地说,“又不是我的病人跑了,不用我赔。”
“不用你赔你烦什么?”司骁骐撂下筷子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不是因为钱,而是说这件事儿本身让人生气,再说,那小实习生头回碰上这事儿吓得够呛,看着也怪可怜的,我劝了他几句。”
“小实习生?”司骁骐一下子t到了重点,“实习生是个男的吧,年轻吧?”
萧晨淡淡地掀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
“你别老用这招吓唬我,”司骁骐完全没有被萧晨的眼打倒,“你要是劝一个老太太我绝对不拦着,你爱怎么劝怎么劝!”
“司骁骐,我没事儿,真的。”萧晨微笑着把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你别用这招哄我笑,看起来傻透了。”
司骁骐嘿嘿笑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那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呗。”
“其实这事儿在医院也不是新鲜事儿,我们医院每年年终一核算都得有几十万的逃款。病人有手有脚有接应,他要是安心想逃你也没办法。他跑了,医院就得自行消化这笔钱,可不就摊派到各科室了么。今天这是个实习生,其实他在急诊就是跟着导师实习,根本没有处方权。结果今天李大夫让他观察着点儿那个病人,记录个数据什么的,他倒是一直挺认真地守在那儿看着,不过是中间去了趟化验室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后来一说起来要扣全组的奖金,小伙子内疚得不行。”
“你们还在乎这点儿钱?”司骁骐满不在乎地说,“摊下来每人能有多少,七、八百?那算什么钱啊。”
萧晨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司骁骐一眼:“你觉得我们特能挣是吗?”
“前年我看个感冒花了一千多,”司骁骐说,“打了三天点滴花了八百多,消炎药而已。”
萧晨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司骁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看过去时发现萧晨眼角眉梢都挂了一层冰。
糟!司骁骐警觉起来,这猫生气了。
司骁骐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伸能屈,看着萧晨这个样子他立刻开始反省自己的言行,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萧晨,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病人花的钱都进了医生的口袋?”
“呃?”司骁骐有点儿愣,自己说过这话吗?
“看病花多少钱,这个价格不是医生定的,甚至很多不是医院定的,公立医院的价格基本都是政府部门审定。我们不是私人买卖,你看个病花一千多不应该埋怨我们。”
“没有,”司骁骐立刻堆出了一副笑脸,“萧晨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
萧晨没有理会他,而是放下筷子很严肃地说:“公立医院除了大型的医疗设施是国家拨款,大部分支出是要靠医院自负的。大到病房改造,小到换一个灯泡,很多钱是医院自负的,你看病花的的钱大多数都用在那里了,可依然被老百姓骂‘就医条件’差,你以为我愿意在走廊里给病人看病吗?”
“哎哎哎,”司骁骐赶紧伸手去拍萧晨的肩头,“萧晨咱能别这样吗,你看这都是公家的事儿,没必要因为这个咱俩吵架,不值得。”
“是不值得,”萧晨揉揉眉心,“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司骁骐伸手叫来服务员把账单结了,果断地拽着萧晨走了。他打了一辆车,直接去江边,两个人沿着江边慢慢走,天色迅速暗下来,司骁骐伸手握住了萧晨的手。
“跟我聊聊呗,”他笑着说,“看你那么烦心,我觉得会影响消化,进而影响咱家今晚的夜生活。”
萧晨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忽然伸手一推:“你真恶心!”
“哪儿恶心了,你心情不好消化就不好,消化不好就肠胃不舒服,肠胃不舒服肯定就没兴趣做,没兴趣做……”
“你闭嘴!”萧晨喝一声。
“萧晨,你不要用你的专业知道来理解我的话嘛。”司骁骐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发现萧晨一路都锁着的眉头终于被自己逗得展开了,当然,也有可能被恶心的。
“别气了,”司骁骐揪着人闪到一颗大树后面,浓重的阴影把两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他把人搂在怀里,慢慢说:“你看,我不了解你工作的情况,所以会误会你。但你可以给我解释啊,你解释了我不就懂了。”
“但不是每个人我都能去解释,”萧晨疲惫地把头靠在司骁骐的肩头,“我承认有医生不负责,贪图利益,收红包乱开药,但不是所有医生都这样。各行各业都有败类,为什么要让所有的医生给个别人买单?”
“因为跟老百姓切实利益相关啊,”司骁骐说,“人这一辈子哪儿能不去看病呢,哪儿能不跟医生打交道呢,所以自然对医生的要求更高。”
“真累。”萧晨叹口气。
司骁骐抱着人不吭声,他想,干哪行不累?人人羡慕当老师的,觉得有寒暑假,可当老师的每天备课到深夜,改着永远改不完的作业,谈着永远谈不完的话,这些又有谁知道?人人都说做买卖的是大款,可他们为了一笔单子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陪客户喝酒喝到吐血的时候谁又知道?
都累!司骁骐把嘴唇印在司骁骐额头想,生活是什么,说到底不就是用漫长的苦与累换来片刻的欢乐和甜蜜吗。不过有了那片刻的甜蜜和欢乐,再怎么苦在怎么累也算值了。
他用力些抱住萧晨,总觉得怀里这个人太瘦,看起来虽然很养眼抱进怀里却觉得分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