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老大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二是老大的母系亲族早已摆出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可最近老大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竟然跟参禅了似的变得老实了起来,对父亲也知道恭敬了,对下人也不再朝打暮骂了,最重要的是一个多月了他都没再出去闯过祸,赌钱也不赌了!
这会儿又跟薛家热络起来,他这是要开窍了?
齐慕安并不知道他弟弟心里有那么多小九九,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他现在要理清的头绪太多,总得一样一样来。
鲁国公薛浦生得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浓眉大眼的很英气,不过到了这个岁数人高马大的还是略有发福,和君子如玉温文尔雅的薛淮看起来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不过确实年纪也相差了二十岁,其实一双弟妹幼时都受过他的照顾,兄妹三个感情非常好。
都说外甥像舅舅,齐慕安见了鲁国公,才发现原来自己跟这位不苟言笑的大舅父长得还真有三分相似,不过鲁国公刚正不阿声名在外,看到他你就想到铁面啊无私啊之类的词,可齐慕安也一样是个名人,只不过看到他只能想到蛮横啊桀骜啊凶残之类。
薛浦因也见过了齐慕安给薛淮的信,因此今天有意将他安排在青年才俊群里,一来表示你小子上道舅舅我也不小气,二来想看看他待人接物上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依往年的表现,他可每次不是烂醉如泥被人抬走就是跟人抬杠打架依旧被人抬走。
今天细细观察了一番果然不错,没有大放异彩,但在一群知书识礼的有为青年群里也混得如鱼得水斯斯文文,有几位少年看不起他不愿与他多话,他也沉得住气不与人家当面难堪。
因此便难得地给了个笑脸,“谢你的好茶,你大舅母就好这个。”
齐慕安答得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原是父亲赏的,不过外甥年纪小人也粗,哪里懂得品茶,不过饮水解渴而已。想想除了父亲,唯有大舅父配享。”
言下之意,阮家的一干亲戚无人能与自己的母系亲族相提并论。
一句话算是解了薛浦憋在心里多少年的不痛快,因此便点点头道:“听你二舅父说,你有意上进,想跟着学学仕途经济?”
齐慕安连忙答应,“是,外甥以往仗着亲母早逝继母宠溺无边,因此总当自己长不大似的,如今看着二弟已经在外头独当一面,心内羞惭不已。”
一句话隐晦地将自己在魏国公府的处境给点得明明白白,薛淮坐在一边听着,眼里也隐隐有点赞赏之意。
薛浦略一沉吟方道:“这个不难。你既不爱读书,如今再下功夫也晚了。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穷得没有饭吃指望孩子进士及第带着一家子鸡犬升天的。将来你若争气,总跑不了你的功名。如今且什么都学着点,杂学旁收倒也没有坏处。”
跟着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当初你母亲出嫁,你外祖舍不得她,将我们家名下几处颇挣钱的商铺都给她做了陪嫁,我这个当大哥的比她年长了近十岁,打小看着她长大,情分也非同一般,又自己另掏了两间,如果我没老糊涂了,妹妹名下应该还有八间旺铺,你可先学着打点打点,一来自己挣点零花,二来看百样人学百样经,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一句话点醒了齐慕安,所谓坐吃山空,母亲留下的财产固然丰厚,可那些农庄商铺确实可以继续财生财的宝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坐在家里绞尽脑汁总觉得无处下手的事情,鲁国公不过转了转眼珠子就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来。
不过转念一想,阮夫人把家务把持得比金刚钻还牢,生母陪嫁过去的那些店铺如今是不是已经被她控制住了却不好说,还需得回去好生打听再从长计议。
甥舅三个议论了一回,又有别人来给寿星安席,齐慕安便知趣地告辞,与薛淮一路往回走的路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好多天的疑问。
“舅舅,以云琛那样的家世和人品,他为什么要嫁给我?”
第12章 国公寿宴 小逞英雄
薛淮脚步一顿,夜色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色,不过看样子似乎还是小纠结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
“早晚你都是要知道的,如今由舅舅来告诉你,倒比从那些心怀叵测不怀好意之辈口中得知要好得多。”
因此便将简云琛因少时给废太子做过伴读、而本身军功赫赫而受累的事给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因见齐慕安不吭气,想必他心里不好受,有哪个男的知道自己的未来老婆为了保全家族性命才勉强嫁给自己能高兴得起来呢?
于是少不得安慰他,“云琛虽说迫不得已,但他性情直爽心性单纯,你若好生待他,他必诚心待你。”
言下之意,你也别想得太深,只要你日后别再荒唐,有的是好日子。
齐慕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虽然早知道以原主那德性怎么样也不会有简云琛那种仙一样的少年将军甘心下嫁,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总归难免沮丧,好在他生性乐天随遇而安,又得他舅父好言相劝彼此玩笑了几句,脸上总算缓和了一些。
薛淮因有心在贵族圈子里散播开薛家并未放弃这个外甥的信息,因此又带着齐慕安四处敬酒,其实那些人从前的齐慕安都认识,不过谁让他穿了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再一一了解一番,今后各种场合难免不会再碰到。
说起这古人喝的酒,闻起来清芬无比,尝在口中还带着少许甘甜,就跟饮料似的,因此齐慕安喝起来毫不拘束,谁知道这酒后劲极大,一圈下来他的脚步已经开始有点打飘起来。
再说孟恒见甥舅两个并肩离去,便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招呼简云琛过去坐。
“事情已经定下了,你又何必还这么耿耿于怀?我看慕安倒不如外头传得那样坏,最近倒也没什么不堪的新闻传出来,或许是订了亲,人便知道分寸了也未可知。”
到底是你未来的夫婿,你行动就给人碰钉子也不好,多少给人留点脸面。
简云琛不吭气,目光却迟疑地落在他高隆的腹部。
“可是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最近身上觉着怎么样?”
孟恒下意识地揉了揉因久坐而有些泛酸的后腰,“也没怎么,薛淮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还算知疼着热。只盼小家伙早日出来呢,如今弄得我总是无精打采,跟个废人似的。”
话音刚落却忽然弯下腰来捂着肚子直皱眉,简云琛忙扶着他坐稳,孟恒大口大口吸了好几口气方对他歉然笑道:“小家伙调皮,又踢我了。”
简云琛笑着表示不用客套,心里却对男子怀孕后这副臃肿虚弱的样子格外介怀,想孟恒当初也是何尝不是一个长身玉立、蜂腰窄臀的玉面郎君,如今为了给人生孩子可算是全毁了。
心想自己以男儿之身嫁人已是不得已为之,生不生孩子却由不得别人了,到时候偷偷倒了那该死的延嗣水就是了。
横竖那齐慕安相好的众多,谁爱生就叫谁给他生去。
虽然想得潇洒,心里难免郁闷,正好几个昔日同袍端着酒杯过来,他便难得豪爽地跟他们多喝了几杯,假意不曾看出他们亲热友好的嘴脸背后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所谓墙倒众人推,以他十七岁的少年便屡建功独掌帅印的成就,身边相仿年纪的少将军们哪里有不嫉恨的,他要是这一点都看不开,不用在战场上割人头,就尽在家里割手腕算了。
可他虽有意买醉,可常言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他实际上的酒量其实相当捉急。
不多一会儿便脸上发烫额上隐隐犯晕起来。
这时见又有一拨子大约四五个人朝这桌走来,忙小声对孟恒道:“我去后边吹吹风。”
跟着便匆匆离了席。
齐慕安跟着薛淮兜了一圈回来后没见着简云琛,嘴上不好意思问人,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四下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