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点分析大体上都是对的。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这也并不是全部。
而顾臻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前的理疗日志,发现理疗师从始至终都一直在培养作业习惯上打转,而始终没有涉及到更加本质的内容,比如说扭转谢思的作业观念。
他对这一点感到很怪,所以中途出了会客室与对方交流了一下。
理疗师的意思是纠正谢思本身生活状态的医疗不好实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稍微朝着谢思母亲所在的房间投了一个眼。
顾臻秒懂。
说到底,谢思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只是解决方式很有可能会和谢思母亲所期待的有所不同,甚至让对方无法接受。
偏偏这种类型的问题,如果没有家长的配合,又很难进行有效的治疗的。
对于谢思的治疗,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放开对她的日常管制,让她尝试着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另外,如果能让她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但是就连顾臻也并不觉得谢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对于谢思的掌控。
这一次的治疗中,最大的问题甚至都不是谢思个人的习惯问题,而是谢母自身的控制*。
顾臻决定自己主动去与对方聊一聊。
在顾臻艰难地谢母进行交涉的同时,祁则晟也没有闲下来。时代自身的两套剧集都已经开拍,他开始比较迫切地希望早日得到顾臻的回复——这样才会方便两个人开始进一步地共事,拥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所以在通过电话知道顾臻在理疗所处理一个医案的时候,他就不请自来了。
他来的时候,顾臻才刚刚调整了针对谢思的医疗设计。
他叫停了任务制度——谢思对此还有点念念不忘,询问她之前累积的任务奖励等级怎么办。顾臻索性承诺她,如果她成功治疗了自己的拖延症,那么等外接设备正式上市出售的时候,他会直接把谢思目前为止的训练数据一并交给她。
女孩这才安心了。
顾臻之所以叫停任务制度,是因为感觉到了把虚拟数据作为女孩作业动力的这种医疗方向的错误性——本来,像谢思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作为生活和学习动力的明明是对未来的期盼和理想才对。
但是谢思在这方面明显没有这样的动力,而与谢母的交涉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困难——对方固执地认为,自己为谢思准备的未来是最为安稳的。
这种情况下,顾臻也就只有从生活压力上面下手了。
顾臻亲自出手,给谢思设计了一套医案。
祁则晟到达理疗所的时候,就见理疗师迟疑地表示让顾臻再考虑一下,因为他的设计方案有点太乱来了。
祁则晟顿时感到有些好,问道:“什么样的方案?”
顾臻设计的方案被他自己叫做“暴力疗法”。虽然这个方案其实并不暴力,至少不是行为意义上的暴力,但也确实如名称一样简单粗暴。
无法从形成根源上解决问题,顾臻就决定尝试从生活压力给予谢思刺激。
他让理疗师和程序师配合着,重新编写档案,引导谢思在梦境之中经历“压力事件”。这种压力事件基本上和现实是相符合的,主要出自三个方面,就是经济压力,社会舆论和感情压力。
这些事件最大的特点就是其真实性。基本上顾臻让对方选定的这些事件都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在谢思自己身上的。
——只不过是五六年甚至于十年后的谢思。
某种意义上,这种梦境被称为虚拟穿越也并不为过。
祁则晟把头凑过去的时候,顾臻正在给谢思设置“穿越”情节——她养了一只猫,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喂过猫了,而且家里完全没有剩下一点点猫粮,可供猫吃的食物也没有——因为她也好几天没有出去购物了。而这一天她回家的时候,猫咪已经有气无力地趴在门口奄奄一息了。
祁则晟又听了几个设计,发现果然如同理疗师所说的一般,一个设计比一个设计更加狠辣。
——应聘工作结果让她看一沓看不懂的文件,刚付了房租结果家人生病住院付不出医药费,同学结婚但是工资连付日常支出都不够于是不得不去向父母借钱……祁则晟看了半天,就见顾臻发展出了几十种人生的苦难方式。
他怪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古怪的想法?”
却见顾臻愣了愣,才笑道:“一点也不怪。你没怎么受过穷所以不知道,人总是越贫困才越会想要奋起的。谢思之所以完全没有认真学习和作业的动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从来没有受过穷,受过饿。她目前的状态一直属于‘就算拖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情况,所以我们首先要让她感受一下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可能会有的‘严重后果’——不是高考失利,这个概念太虚幻了,我们需要更加切实一些的。”
他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次疗程,就开始为谢思施行新疗法。
祁则晟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他似乎觉得这类的内容可以用在一些电视节目上,所以这几天一直都过来围观和作参考。
而在外显屏幕上,祁则晟一直紧盯着理疗师对于谢思输出的指令。
顾臻同他解释道:“因为人在梦境中的反应要远比真实反应来得快很多,所以我们并不会手动进行指令输入,而是相应地对整个情绪进行一个预设,然后让电脑根据使用者的情绪反应来发布相应的命令。”
而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祁则晟就看见了屏幕上电脑发布的自动命令——猫,可爱。
造梦仪发布的命令似乎都不是连贯的句子,而往往都是一两个关键词,传送到使用者大脑之中之后,再有对方通过自身的大脑活动自动补全。造梦仪本身则只负责关键方向引导的作用。
而这个梦境治疗的过程中,理疗师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停引导谢思的梦境走向,并经由这些走向来取得自己需要的结果。
醒来的时候,谢思哭了起来。
这算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所以顾臻并没有开口进行劝慰,而只是伸手递给了对方几张纸巾,就让谢思跟着母亲回去了。
而接下来的几次治疗,理疗过程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节奏,直到某一天晚上,顾臻接到理疗所的电话,说是谢思的母亲给理疗所打了一个电话,大发雷霆。
顾臻大半夜爬起了身,去了一趟理疗所,才知道谢思这几天在家里常常大半夜地哭湿一枕头。谢思的母亲拼命追问之下女孩才表示最近的治疗让她觉得很痛苦,所以谢母才半夜驱车到理疗所来质问一众负责人。
对此顾臻的回答也很不客气:“您认为创伤性治疗应该是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活动吗?”
谢母说道:“但是我不是来让你们给我女儿制造精压力的!她已经够难受了!”
“那么她最近的拖延症状有好转吗?有开始主动进行学习吗?”
谢母顿时噎住。
最近谢思的拖延症状确实有了很大的好转。甚至于她晚上睡一半哭醒的时候都会突然爬起来翻出功课主动开始读书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