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族与人类交战经年,他也不是没有溅到过别人的血,但从未如此细细品味,杨深是第一个,只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杨深坐在床边,无奈地伸着手,五指张开,看着蓝夙渊脸色严肃地捏着他的手掌,化开了一点伤药仔仔细细地给他抹着。
那种认真严谨的态度就好像他要是稍微走了用大了力杨深就会被他捏死一样——好吧脆弱的人类表示这位鲛皇大人确实有能力像捏死蚂蚁一样把他捏死,但是这场面还是太让人觉得受宠若惊了。
倒是蓝夙渊丝毫不以为意,他抹完药就把药盒连同杨深的手一同掷还给他,然后转身游到某只正偷偷沿着寝殿边缘想要溜走的罪魁祸首身边。
当然如果认真追究的话,其实杨深会受伤的根源实际上是在于蓝夙渊,但自负的鲛皇大人很显然是不可能归咎自己的,倒霉的就只有这殿中除他和杨深之外唯一的最后一只活物。
被盯上的替罪羊浑身乱颤了一阵,立即趴地装死。
谁知蓝夙渊看了它半晌,最后却什么都没做,不过直起腰来一回身,就顺道撞上杨深来不及移开的目光。
“你总是这么偷看我。”
杨深:“……”
他真的不是偷看,真的,他明明只是正常地看而已,当那条漂亮的尾巴在水里晃动去接近那只螃蟹的时候,他保持注意力打算看看对方要干什么难道很怪么?!
而且哪里来的“总是”……他们,不,是他杨深以现在这个身份见蓝夙渊,总共也就不过是几面而已吧,从哪里冒出来的总是!
然而不等他纠结完,蓝夙渊话风一转,对他伸出手:“出去走走么?”
这是——邀请?
杨深不由自主地迎着那修长的五指往上望去,捕捉蓝夙渊的目光,然后终于意识到,蓝夙渊有话要对他说。
这个有话要说,与刚才用餐时间那些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对话不一样,蓝夙渊现在传达出来的信息,代表着这将是一场两人站在彼此族群立场上的交谈。
杨深背后的所有人类和蓝夙渊背后的所有鲛人。
本该感到紧张的,杨深确实也开始忐忑不安,然而却并非因为什么整个人类的和平全都系于他一身之上的高大理由。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绝没有这么重要,奥斯顿也从来没打算把人们托付给他过。
他这突如其来的忐忑,是在蓝夙渊邀请他出去走走的时候,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灵魂深处那一丝异的波动。
像是血脉之中有什么在游动有什么在引诱有什么在窃窃私语,要他去寻找未知的迷雾。
而这一次这种感觉,要比之前所有的总和都更加强烈的多。
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胸口,想要压下那强烈的震颤,杨深伸出手,控制不住那些细微的颤抖,放进蓝夙渊的掌中。
蓝夙渊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类不仅脆弱,而且很容易激动。眼睫微微垂下,看着自己掌心那只明显比自己瘦弱的手掌,他想,真的差太远了,离某些标准。
蓝皇和一直被他留在寝殿里的某个人类将军手牵着手出现在了寝殿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鲛人聚居的整个银蓝海域,鉴于蓝皇素来的不苟言笑和强大威严,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围观,只好纷纷试图来一个不漏破绽的“偶遇”。
面对四处珊瑚丛海底岩水草荡中不断闪过的鳞片反光,蓝夙渊仿佛忽然不觉般,牵着杨深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就好像一场普通的饭后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