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见欧跟被雷劈似的愣在那里,然后几乎失态地大喊:“这些话你当面和我说,不管怎么说,你先回来!”
“那儿有群印度人来转山,对不住你我罪孽深重,我得和他们一起去了!”许见欧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就听见方馥浓操着明显带有印度口音的英语去和那些“红头阿三”搭讪。电话断了。
这件事情谁都无可指责,爱情就是那么蛮不讲理。漫不经心地来了又走,抑或从头到尾从未降临。许见欧从方馥浓阿姨的嘴里知道对方西藏之行结束后又去了北京,费下好一阵子打听的功夫,最后堵在了滕云的家门口。
那时滕云在北京读清华,方馥浓在上海念复旦。屋里的四个年轻人打算熬夜看欧冠比赛,屋外是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许见欧就这么直直地杵在雨里,整个人被淋得透湿。稍稍有点良知的人都觉得看不过眼,三个年轻人里滕云头一个出声:“雨太大了,不管怎么说,你先让他进屋啊。”
其余两个也点头附和,方馥浓架不住大伙儿一个劲儿地烦,把那张玩世不恭的帅脸凑向了窗口,“在哪儿呢?哪儿有人?”他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往外头张望,与雨中湿透的那个人对视了五秒钟,然后就大大方方转开了眼睛。他对近在咫尺的大活人视而不见,还一脸惊讶地问:“你们都说有人,我怎么没看见?”
滕云彻底看不下去了,一甩手就要去开门,结果方馥浓一把拽住了他——眼冰冷慑人得像另一个人,几乎当场就将滕云冻得难以动弹。片刻以目光作为警告之后,方馥浓的嘴角迷人一勾,说:“看球。”
这件事对许见欧的打击很大,刚回到北京的亲戚家里就大病一场,淋雨得了肺炎没及时治疗,没一会儿就转成了重症。许见欧的父母知道儿子喜欢同性的事,发现拦不住以后也就没再反对。眼见儿子这般受挫,忧心万分的许爸许妈立刻打电话给了方馥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电话这头的方馥浓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叫着“叔叔阿姨”,认错的态度虚心又诚恳。一挂电话就拉着滕云一起去医院探病。当着许爸许妈的面他摸了摸许见欧烧得滚烫的额头,又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真的没看见。”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方馥浓用那种温柔得让人受不了的语气说,“你怎么那么傻,敲门不就完了么。”
病床上的大男孩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眼泪唰唰唰地掉。他本来确实下定了决心绝不放手,但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倾洒得可怜,仿佛泥牛入海,永远得不到对方的动容回报。
许见欧认命放手的时刻,一旁的滕云也茅塞顿开,原来一个男孩子哭起来也可以那么好看。
滕云眼里的许见欧是特别认死理的人,一旦喜欢上谁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事过境迁之后他也问过方馥浓,方馥浓说我是孙子我承认,可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当时我以为我爱他,现在不爱了。
这话听着有些始乱终弃,但细一琢磨好像也无可厚非。
“你其实就是受不得束缚,别人全心全意地付出你反倒嫌勒得紧了。”滕云叹着气,心里说:你叫没碰见那个人,早晚有你认栽的时候。
第四章 圈里圈外都是贬义
滕云开车把方馥浓载去了约定碰面的那家私人会所,没看见战逸非,倒看见还没来得及走的许见欧,他朝两人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地说:“战逸非刚才和人起了冲突,现在为了消气又去泡吧了。”
地下留着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听说被一啤酒瓶撂倒的是另一个有头有脸的富二代,还是战逸非亲自下的手。
滕云问许见欧:“一言不合?”
“不是。”许见欧摇头,“宿怨。”
几个服务生因为劝架反倒无辜挨了打,保洁阿姨正打扫着一地的玻璃残渣。会所的经理对外头的鸡飞狗跳视若无睹,只专注于唾沫横飞,向一票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慷慨陈词地训话:“要解放思想!要豁得出去!”
无论圈里圈外,大凡都知道“公关”这词儿带点贬义。这些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也是公关,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存在,这词儿渐渐脱离了营销与媒体的原意,总教人情不自禁地将它与行贿、宿娼一类的劣行扯为一谈。但凡沾上这两个字的人,尤其是模样漂亮的人,就像纳履瓜田一样难以解释自己的清白。
临近晚上十点,对夜生物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碰面的地点被改作了一家名叫brestbest的酒吧。滕云正打算去取车,可方馥浓连和多年未见的朋友叙旧的功夫都没有,掉头就走:“不去了。”
许见欧在背后喊他:“已经约好了!”
方馥浓步子不停,头也不回,只抬手朝身后两人挥了挥,示意再见。
滕云想赶上去拦他,自己反倒被拦了住。许见欧笑得一脸笃定,“别拦我们方总,让他走。”他顿了顿,故意大起声音说,“有些事情我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在你之前,上一任公关部总监离职后把别克换成了奔驰,自己开了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