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默了片刻,闻守绎扭头看了看窗外,喃喃道:“月亮,升起来了呢。”
韶宁和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了半挂在空中的弧形皎月,在这秋日干爽的夜色中,显得更外纯净明亮。
“宁和,陪我去院子里坐会儿吧。”闻守绎邀请道,“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坐在一起赏月了吧。”
韶宁和点了点头,随他一同走出宴客厅,随意地靠着假山石并肩而坐。
闻守绎似乎突然有些感慨,仰着头望着月亮道:“真是怪,以前曾无数次对着月亮作画,觉得月色虽美,却过于清冷,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压抑。但是今日再看,却觉得即便是清冷,也冷得沁人心脾,令人回味。”
韶宁和侧头看了看闻守绎,对于他的这番感慨,似懂非懂。
闻守绎转头迎上韶宁和的视线:“今晚,是我的死劫,你知道的吧?”
韶宁和心里难受了一下,点头道:“在烟月谷的时候,鸣鹤都告诉我了。”
“我是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么?”
“被人一剑穿心。”
“具体是哪个时辰死的?”
“这……”韶宁和怔了怔,“鸣鹤没有说。”
闻守绎笑了笑,上一世具体被刺的时间,他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鸣鹤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是子时过半。”闻守绎道,“距离现在,大约还有三个时辰不到。”
韶宁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这也是他此次提出要求,让闻守绎只宴请他一人的初衷。
然而闻守绎却婉拒了他:“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种事情,可不能意气用事。我若死了,至少还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但你若死了,可就没有机会重生了。”
韶宁和还想说什么,只听闻守绎又道:“更何况,这段时间我一直让任箬在附近跟着,如果刺客出现,他会护我周全。”
韶宁和这才想起来,闻守绎一直有带着影卫的习惯。一想到自己方才对闻守绎说的那些肉麻情话全被这个躲在暗处的影卫听了去,心里就一阵尴尬。
闻守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抚道:“你放心,任箬距离我们比较远,除非大声说话,否则他听不见的。”
韶宁和这才掩下了窘态,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你,你心中可有眉目了?”
闻守绎淡淡道:“还没有呢。”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韶宁和,“上一次,你提醒我在皇上面前低调,是什么意思?”
韶宁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闻守绎却已然猜到了他的顾虑,笑着摇了摇头:“你多心了,不可能是皇上。”
“这种事情不可大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或许是皇上对你做了什么暗示。但是宁和,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是皇上的话,要置我于死地,光明正大的方式就有很多种,何必搞什么暗杀。”他顿了顿,“更何况,就算皇上眼里容不下我,现在却还不是动我的时机。”
韶宁和一怔,顺着闻守绎的思路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发现的确是这样,虽然皇帝有心要扶持自己的力量,但眼下大部分权力仍握在丞相手里,若是贸然动了丞相,朝中将会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场混乱。之前他是关心则乱,竟未理清这其间的利害关系。
当韶宁和陷入沉思的时候,闻守绎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蹙起眉心,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低低开口:“宁和,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闻守绎褪下手中扳指,递给宁和:“能否帮我将这枚扳指送去临水阁?”
韶宁和怔了怔:“现在?”
“对,现在。”
“可是……”今晚是闻守绎的死劫来临之际,他怎么可以放下闻守绎不管?
却见闻守绎一脸凝重地道:“这事十分紧急,拜托你了。”
韶宁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扳指:“这是……你与临水阁之间的信物?”
“算是吧。”
“为什么必须由我来送?”韶宁和一脸狐疑地看着闻守绎,“你的亲信这么多,为什么必须是我?”
“扳指很重要,除了特定的人之外,不能假他人之手。”
韶宁和眯起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要支开我吧?”
闻守绎淡淡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韶宁和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讯息来。
“呵,”闻守绎低眉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我们两人之间,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
韶宁和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他握住了闻守绎的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身边,你明白吗?”
闻守绎反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但是我拜托给你的事情,如果你能够帮我办到,这比你单纯地陪伴在我身边,更有价值。”
韶宁和眉心微震,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如此重要?”
“是。”
“非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