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崔容道,把宝儿留在前厅和金莲说话,自己往里面去了。
这间点心铺子并不太大,三进的院子。前厅摆着柜台招待客人;中间有十几张桌椅,供人吃茶歇脚;再往后,便是厨房和主人起居之所。
崔容一直走到后堂,张氏早就得了信儿,在门口候着。
一见崔容,张氏便急急迎上来:“哎呀,我的少爷,怎么大风天来了!快进屋里暖着!”
“乳母莫担心,不觉得冷呢。”崔容笑说,却还是顺着张氏之意进了屋。
屋里烧足了碳,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崔容坐了一会儿,又喝了热茶,觉得周身寒气尽散,脸上便显出些血色来。
张氏伸手摸摸他身上的棉衣,叹了口气,从屋里取出一件棉布大袄:“前几日刚做好的,快换上吧。”
大袄又轻又厚实,定是用了上好的新棉花;鸦青色的棉布料子,和崔容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不留意根本看不出差别。
崔容接过来换上,展颜道:“真合身。”
张氏听了这话高兴,又张罗着叫人准备饭菜,然后陪崔容说话。
崔容听说铺子近来生意好,面露喜色,对张氏道:“乳母可真厉害,打理的这般井井有条。”
“哪里是我厉害,”张氏笑着摇头,“是少爷那些点心方子了不得。人人吃了都说好,咱们这铺子,可多得是回头客。”
崔容并不和她争,又提起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如今账上还有多少钱?留够周转的数目,剩下的尽买了米粮,好好存着。”
张氏一听,吓了一跳:“少爷,出什么事了?!”
实际上,早先崔容得知河南大旱的消息后就有此打算。前几日他又无意听父亲在府里说起南面正闹蝗灾,这才打定主意。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对张氏说明,只道:“无事,生意罢了,乳母信我便是。”
张氏一听这话,果然放心:“少爷的主意定然错不了。回头我让账房理出帐来,明日就去买米。”
崔容点头,又叮嘱她买米的时候注意避人耳目,别太招摇。
两人说话间,饭菜备好了。白米饭,红烧肉,几样素炒,还有一只炖的软烂的肥鸡。
崔容腹中本就饥饿,见了这几样,拿起筷子埋头就吃,还不忘叫人给宝儿也送一份。
张氏坐在一旁,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眼圈一红,叹道:“苦了少爷了。”
这张氏,是崔容亲娘早先认下的姐姐。
崔容亲娘一死,张氏就给赶出了侯府。走投无路之下,她跟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做续弦。那男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整日只知喝酒赌钱打老婆,张氏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没几年,泼皮欠赌债叫人打死了,张氏成了寡妇,靠给人洗衣裳维持生计。
上一世,崔容生命的最后几年缠绵病榻,正是张氏在他身边照料,最后还为了给崔容争口气,落了个“诬告故主”的罪名下了大狱。
这一世,崔容一到十二岁出府的年纪,就想法子寻到张氏,让她帮自己打理点心铺子。一来,是报答她前世挺身而护的恩情;二来,这些隐秘之事,他一个无能的侯府庶子不大方便出面,确实需要个得力的人手。
张氏确实没让崔容失望,这几年点心铺子小有名气,进账颇为可观。有了这些钱,崔容手头宽裕了不少,在府里行事也就更方便了。
还有一层,张氏膝下无儿无女,又做过崔容乳母,私下里是把崔容当自个儿儿子看待的。崔容幼年难得得到过这种温情,因此格外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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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铺子里呆了不长时间,崔容提着几包点心出了门。
主仆二人又在街上晃了一会儿,买了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儿,这才打道回府。
回府后,崔容换了件衣服,按规矩去嫡母陈氏处问安。
陈氏名丽琼,是江南陈家的女儿,而崔家祖籍就在江南,据说两家祖上还颇有渊源。
这些旧事崔容并不很清楚,不过陈氏在侯府的地位,确实是不容置疑的坚固。
“母亲,”崔容见了陈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将一包点心奉上,“儿子路过丰裕斋,见点心不错,就买了些孝敬母亲。”
“放下吧,有心了。”陈氏淡淡地说,看也没看点心一眼,反倒对崔容微微皱眉:“怎么大冷的天还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勾你的魂。容哥儿这些心思,还是都用到正道上吧。”
言语间,仿佛崔容出去干了什么不上台面的事。
崔容并不恼,恭敬地行礼:“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
见他如此,陈氏也没再多说什么。
崔容礼数做足,正要告退,却听侍女燕儿进来通报:“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此时想避,已经来不及,崔容只好在原地等。
燕儿打起门帘,一个锦衣玉面的公子就满面笑容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