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适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他想起荣思城那一次提着筷子,面色深沉地对着那盘红烧鱼块说起他在英国留学的事,当时顾适听了很难想像荣思城竟有在英国街头流离失所的时候,但他憋着没问,眼下,顾适忍不住问荣思玉:“你哥哥在英国留学时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吁出缕缕烟雾,漂亮的嘴角浅浅勾起,带着苦涩,“我哥在英国发生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派人把哥哥送去英国,说是进皇家贵族学校,但事实上,他除了交足必不可少的学费外,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给哥哥,不仅如此,还把哥哥置身在最危险的境地里。那时候荣家正处在扩张阶段,四处垄断财源,父亲手腕强硬,为人做事恨绝,对待商业上的对手均是一击毙命的手段,他从不给任何可能推翻他的人翻身的机会,因为这个,在那段时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对父亲恨之入骨。”
顾适听了不由打了个冷颤,他想起荣思城冷漠至极的深海双眸,想起那样决绝致命的手腕,这些,跟他的父亲何其相似。
“在那些最危险的日子,哥哥在学校内外都会受到不明身份的人攻击,好在他从小在泰国军校长大,长期的高强度训练使他能活着毕业,但那几年也受了不少苦,学校里不能待,四周都有埋伏的潜在对手,他没有地方住,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很多时候只能住在英国最低等人群居的旧街里,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只能晚上夜深人静时,蜷缩着去街边掏些东西吃。”
她说着,眼睛已渐渐发红,手中香烟不知不觉燃尽,荣思玉摁灭烟,又从精致小盒里摸出第三根,顾适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再抽了,喝点水。”
荣思玉怔忡会,便展开甜甜笑容,边把小盒收好边笑道:“好好,我听你的,不抽就不抽,唉,好不容易才出来透口气,行,我继续说吧。”
她喝了水,双手握着莹透的玻璃杯把玩着,道:“那些日子虽然苦,但好在有一个人守在他身边,那个人就是常家的三少爷常凡,他家跟我们家是世交,以前家里还开玩笑说要我跟常少订娃娃亲,呵,怎么可能,从小时候开始常凡就不跟我玩,只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跑,长大了,两人关系也很密切,每次哥哥从泰国回来,第一时间就是见常凡,他们两人经常单独出去,时间长了,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说起来,哥在英国受苦时,常凡就是冒着危险,不顾家里的劝阻只身跑去英国陪哥哥,常家大小姐宁姐当时在英国留学,大家都知道荣家是非常时期,可他不听劝,一定要留在英国,听哥哥说,有一年圣诞节,常凡在大雪中,怀里端着宁姐烧的红烧鱼块跑过了几条街送给哥哥,结果送到旧公寓时,鱼完好无缺,他的胸口却被烫伤了”
顾适望着桌上透亮的玻璃杯微微出,缓慢地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终于明白荣思城对常凡的情感,从小时的竹马情深,到危难中的相濡以沫,跨越十多年的感情,怎么是他能改变的?所以,他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但是,这并不是真相!”荣思玉语峰一转,陡地抬起头,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常凡对我哥哥的好,是有目地的,他并没有外表上那样单纯,常家虽说面子上跟荣家是世交,但,常世伯暗地里却搞了不少想置荣家于死地的阴招!”
顾适被她突然的转变一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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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豪门故事
顾适被她突然的转变一惊,“你说什么?”
荣思玉紧紧握着玻璃杯,杯中水轻轻颤动,她低下头,悲愤地道:“我曾经以为常凡是真心对哥哥的,但是,就在前个月,我回国前一个雨夜,我们荣家的埋在常家的线人跟我说,这一切就是个阴谋!”
顾适定定地望着她,身子不由前倾,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隐隐中,顾适有种直觉,他想起自己那场意外的车祸,荣思城毫无征兆的翻脸无情,也许这一切可能跟常凡有关!
“我母亲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跟我父亲结婚,但为了家族兴起,她也是迫不得已,其实在此之前,母亲的心上人是常世伯,就是常凡的父亲,在结婚前,母亲就已经委身常世伯,这件事后来在新婚之夜被父亲知道,从那晚开始,母亲房间,父亲再也没有踏进去一步,若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父亲也不会碰母亲,听说他们两人仅有了几次性爱都是在父亲酒醉后,在沙发上随性而做,后来母亲怀了我,父亲也就当完成任务,彻底不再理采母亲。”
她轻轻叹息,又说:“没过多久,父亲就娶了许秀蕊,哼,那个女人当时是个三流模特,在嫁我父亲前就只会靠卖胸搏版头,父亲也不知道哪只眼被她迷住,硬要娶她回家,当时娶进荣家时,许秀蕊是大着肚子进来的,想来也是可笑,母亲大着肚子怀着我,而进门的二夫人也是大着肚子怀了荣启城,二夫人跟着父亲住了主卧,我母亲却怀着我孤独一人住在侧房,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狠狠地掷了下手中的玻璃杯,道:“反正我出生后,哥哥和我的日子就没什么好过的,他早早送去泰国,我则因为是女孩子,只能跟在母亲身边。”
荣思玉苦笑:“因为上一代的恩怨使得我跟我哥从没得到过父爱,而常家当时好在有常老爷子健在,做了和事佬,不让父亲为了母亲的事跟常家闹翻,但从那时开始,父亲跟常世伯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风起浪涌,我想,常世伯是知道母亲的处境,任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着寂寞冷清的日子也会心疼吧,所以,这种暗地里的仇恨就早早种下,在荣家受四面打击时,常家也背面暗暗捅了几刀。”
顾适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紧张地盯着她问:“你是说荣少在英国所受的罪里,有些也是常家背后在主持?”
“对!但是常家做的很小心,也很周密,常世伯知道拼不赢父亲,父亲为人心恨手辣,他本就不爱我们,就算哥哥死在异国他也未必会心痛半分,而常家还有生意要跟荣家合作,常世伯心思慎密,知道不能逞一时之快彻底跟荣家翻脸,于是,他就拿出常凡。”
“你是说,常世伯背后里暗捅荣家,但又表面用常凡来做掩护?”顾适震惊了,两面三刀的人他只听过没见过,商场上的你争我斗,血腥残酷,他现今才听闻。
“是的,常世伯知道常凡对哥哥的意义,其实我们三家世交的子弟都知道,荣家、陈家和常家经常搞聚会,不仅是为了表面上的融洽,也是为了商业相互的利用,常世伯看人一向很毒,他知道荣家到最后一定是我哥接手的,所以,就设下苦肉计,一面背后捅刀子逼得我哥流离失所,一面又安排常凡到英国,做为一付雪中送炭的模样,他利用了我哥对常凡的感情,并升华了这场夹着恩情的爱情,我不知道常凡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哥,但是,在这场商场暗战中,他并不只是枚棋子!”
荣思玉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目光里映着几分不甘和怒意,“你知道最近那份计划书的事吗?整个事情我清楚的很,想必顾先生也领教了他的厉害吧。”
顾适十指紧紧相握,抿了抿下唇,过了会,才道:“荣小姐身在国外,却心如明镜,对家事和商场上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我想知道,荣小姐是从何得来的消息?换句话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荣思玉只是笑,依旧是甜甜的笑,只是跟她交谈近二十分钟的顾适知道,这女孩并没有她的笑容那般无忧无虑,二十年身处尔虞我诈的豪门纷争,即使为求自保,也必须比常人多长几个心眼。
“我既然敢跟你说这些,就肯定是真的,母亲这十几年也不是白白虚度,在荣家,常家,她还是有些线人,而那线人,基本都是以前外公家落泊时,母亲求他们收下的,呃,忘了跟你说,我外公是从政的,官至部级,但因为出了点事,求荣家相助保命,才将我母亲嫁给父亲,但可笑的是,命没保住,家里也破败了,很多从前跟了外公从政的官员都受到牵连,重则入狱,轻则免职,母亲念旧情,求荣家和常家收留了一部分人,也算是给病逝的外公一个交代。所以,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全是真言,顾先生,你必须得信!”
顾适举杯喝了一大口水,轻轻吁出口气,凝片刻,又对她道:“荣小姐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地吗?只是为讲个故事?那么好极了,这故事不错,我现在听完了,可以走了吗?”
“顾先生!难道你对我哥就没有一点感情吗?”荣思玉眸光一闪,双手紧握玻璃杯,背部笔直,眼里微带凛冽,此时这份模样倒是秉承了荣家的优良传统,顾适苦笑,不愧是荣思城的妹妹,连情凛然都相似七八分。
“荣小姐,我再次说一句,我很快就将结束掉与你哥的合同,这本就是一纸契约,何来感情之说,再则,你们三家的商业纷争又与我何干?”顾适站起来,准备离开,荣思城的过去确实让他震惊了,但是,这又与他有何关联?
不管常凡对荣思城的感情是真心还是利用,这些都不再是他顾适关心的事,他只是个契约情人,仅此而已。
荣思玉也站起来,胸脯微微起伏,似乎比方才还要激动,她道:“顾先生,我知道在你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合同情人来看,你爱我哥哥对吗?”
顾适心中陡地一痛,抿着唇试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扯出个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微仰着下巴,迎着阳光眯起眼,唇角微笑,“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不会说谎,刚刚我在说故事时,只要提到哥哥,你的瞳孔就不自禁地收缩,特别是提到哥哥跟常凡的事时,你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如果只是为了钱,你不会有这种情感变动,顾先生,我哥对你也不只是契约的感情,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顾适苦笑,“你说什么啊,你知道荣少为什么包养这么多情人,包括我在内,那是因为我们全都像一个人,那就是常凡!而你所说的他对我有感情,完全就是因为我跟常凡太过相像,请问荣小姐,这种感情也能称为爱吗?”
“不,不是这样!”荣思玉摇着头,肯定的说:“你知道你哥哥手术为什么会成功吗?”
顾适被她一问怔住,“什么?这跟荣少有什么关系?”
“我哥在你哥哥手术前一天,就特地让菲力从美国请来最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连夜用荣家的私人专机从美国接过来,第二天凌晨时分一下飞机,只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进手术室给你哥哥做手术,而且,这次手术团队全没有用国内医院的人,而是全都从美国带来。如果他对你没有感情,他会这么做吗?”
顾适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没想这个明媚的下午,他会听到这么多惊措的事,他脸上波澜不惊,虽然心里早就紧缩成一团。
“你怎么知道的?”
再怎么压抑,他还是透露出几分不稳,荣思玉目光炯炯,认真地凝着他道:“顾先生,我虽然从小跟哥哥没有经常在一起,但我们毕竟是从小到大血脉相融的兄妹,他的为人,品性,以及这些年来的变化,我都了如心,哥哥从孤身从英国回来后,心境和手腕与父亲不相伯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父亲年事已高,更是唤不动哥哥,哥哥面上虽冷,但实际心底仍温,只是没有人可以让他触动,顾先生,你是除了常凡外,第一个让哥哥动心的人。”
她说着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拉住顾适,恳切又着急地说:“现在只有顾先生你才能挽救我哥哥,我听常家的线人说,常家准备联手陈家和荣启城暗暗打击我哥,第一仗就是常家那个电子科技项目,常凡不是省油的灯,他那次计划书事件就是刻意为之的阴谋,就连菲力也被他们半路拦截受伤了。”
顾适猛然想到当时在电话发出的车辆轰响声,原来菲力是被那帮人所拦截,他忙问:“那个叫艾伦的跟荣启城是什么关系?”
荣思玉咬了咬唇,漂亮的眸子里迸出一抹狠色,“你们半路上碰到的那个混血儿叫艾伦,他曾经是我哥的上一任情人,当时我哥去英国出差,短短几日,他就跟上我哥,不过他们的合同期很短,哥哥只是寂寞,没对这人动什么情,更确切地说,是艾伦主动追求哥哥,但哥哥还是跟他分手了,时间不过三个月,听说分手时,艾伦还在鼎盛荣氏拦过哥哥的车,不过还是哥哥被处理掉了。现在这家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跟荣启城混在一起,还参与常家的计划。常世伯这人心思太过慎密深沉,他利用哥哥对常凡不一样的感情,想一举击败荣家。”
“但常家为什么要拉上荣启城,荣启城怎么说也是荣家的二少爷,手上也持有荣家的股份,荣启城是什么意思?”
“恰恰因为荣启城手上有荣家的股票权,常世伯才想拉拢他,许秀蕊独享我父亲一生宠爱,但我父亲始终只把继承权给了哥哥,荣启城只能拿到跟我一样的股票权,她当然心里不忿,父亲年事已高,没几年能过问公事,她还不想趁着这机会利用外家把我哥搞倒,好让她自己的儿子占据荣家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