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皇帝和他的相处有些怪。
以前皇帝也是很亲近他,但是不会这么怪。
季衡下午陪伴皇帝一起看书,又有两个侍讲来为皇帝讲课,因为讲得不如皇帝的意,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明日你们不要来了,让另外派人来。”
两人都十分惴惴不安地退下去了。
能够来给皇帝做侍讲,那不仅是他们本身就十分优秀,也是挣破了头才有的机会,没想到第一次讲就让皇帝不满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恐慌。
皇帝毫不介意地带着季衡在书房里处理政事,要到晚膳时候,季衡早就想走了,但是看皇帝认真处理着政务,就不好不识时务地提出来。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柳升在外面通报道,“皇上,皇后娘娘处的嬷嬷送了桂圆汤来,说是皇后娘娘亲自熬的。”
季衡在看书,就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没想到皇帝这时候也正看向他,两人就视线相接了,皇帝对外说道,“把汤留下吧。”
柳升这时候却掀开帘子进来了,在皇帝前面行了礼,说,“皇上,您已有几月没去皇后娘娘处了,娘娘送了桂圆汤来,是向您示好,您就去昭明宫坐一阵子,也是要太后娘娘安心。”
他这样跪着说,看来是明知皇帝要生气,还是要死谏的意思了。
大约是他看季衡在这里,季衡在的时候,皇帝的心情一向好,而且处事就要手软很多。所以他才敢说。
没想到皇帝却依然发了火,道,“你这是收了昭明宫的好处,所以来替她说好话吗。”
柳升可受不住这个罪名,赶紧磕头如捣蒜,“皇上,奴婢的心思,可昭日月,心里只有皇上,可不会受任何地方的好处。”
皇帝冷哼了一声,说,“那也就是说,昭明宫,的确是送了好处去你那里的。”
柳升战战兢兢地道,“但奴婢没敢收。”
皇帝还是要发火,这时候季衡就说话了,对着皇帝笑了笑,然后对跪着的柳升说,“柳公公,下次皇后娘娘送东西给你,你收着拿来给皇上,然后再请皇上过去,皇上说不得还就去了。”
柳升可不敢说话,皇帝则是消了些气,对季衡无奈地道,“你呀,这是什么话,不是胡闹吗。”
季衡也不怕他,因为皇帝这话里没有生气,只有宠溺,道,“皇后毕竟是天下之母,皇上您去她那里也是应当。”
皇帝说,“前阵子,难道不是她让人上书说朕不亲近后宫吗,朕就不亲近她,看她能如何。”
季衡朝柳升使了个眼色,柳升赶紧跪着退出去了,季衡走到皇帝身边去,柔声说道,“皇上,您怄这些气做什么呢?皇后娘娘她是要仰仗您的,她仰仗太后能仰仗多久呢,她自己难道不明白吗。”
皇帝明白季衡的意思,但是,他无心像头蛮牛一样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耕耘,总觉得难以忍受,只是,想要亲近的人,近在咫尺又不能亲近,他还在劝自己和后宫好好相处。
皇帝生了满腔闷气,却无从发泄,最后只是和季衡赌气地说,“那朕就去皇后那里过夜去。”
121、第一百零二章
季衡听得出皇帝的生气,最后倒是不知该如何劝了,就提出要告退,皇帝就更是生气,虽是气得想要抓心挠肺,却还是稳稳坐在那里,将所有的烦躁痛苦都压抑在心里,只是脸色稍稍不好而已,最后气闷地说了一句,“那你走吧。”
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抓起皇帝的手,目光恳切地望着他,柔声说,“皇上,您别气了,等将来您能对一切做主的时候,您即使换个皇后亦不是不可能,现在又何必如此生气呢。”
季衡的手上虽然有细茧,手却依然是软的,就那么将皇帝的手握在手里,皇帝几乎是被他碰到就酥麻了一条手臂,要生气已经生不起来了,想要将季衡拉到怀里去,但季衡已经迅速地放开了他的手,对着他又躬身行了一礼,就快速地告退了。
皇帝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很是怅然若失。
他盯着自己刚才被季衡主动握过的手看,发了一阵呆,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季衡回到家,已经是晚膳时候了,没想到正屋里只有许七郎,没有许氏。
季衡觉得诧异,一边回屋洗手换衣裳,一边问跟着自己进来的许七郎,“母亲呢?”
许七郎没有让荔枝伺候季衡,就自己为他拧了帕子让他擦手洗脸,回答道,“四姨娘来把姑母请过去了,姑母过去就没回来。”
季衡擦了脸,垂着长长的眼睫毛,眼睫毛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这样既是个沉思的样子,又显出些他自己完全不知的媚气。
许七郎又去为季衡拿衣裳他换,季衡已经在问荔枝,“荔枝,你知道四姨娘那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连一向消息灵通的荔枝也是大摇其头,“不知道呢。恐怕不是小事,连四姑娘都被赶出来了,现在在东院里和四姑娘在一起玩。而且连暮雪她们也没让进院子,西院的门让妈妈们守着了,是不让人进去的。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许七郎不是个傻的,其实他是非常聪明,只是在季府没什么事的情况下,他不是读圣贤书就是看各种民间话本,心思单纯,为人爽朗,一边崇尚话本里的真爱无敌,爱能大过生命,另一边,还喜欢话本里面那些豪杰们的爽快和洒脱。
不过,这次荔枝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这事恐怕是与三姐儿有关。
毕竟荔枝说的那话里,是四姐儿和五姐儿去了东院里,可没有说三姐儿也去了,那就是三姐儿还留在西院。
想到三姐儿对皇帝有情愫的事情,许七郎就觉得是这件事。
虽然已经想了很多,他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一派真诚样子,拿着季衡的衣裳,为他抖开让他穿,说,“衡弟,赶紧把衣裳穿上,不然你脱了外衫可要冻到了。”
他处在变声期,声音略哑又沉,季衡伸手将衣裳穿好了,他就说,“你饿了没有,饿了就先吃晚膳,我去西院里看看母亲她们去。”
既然许七郎都能猜出是出了什么事,季衡怎么可能猜不出。
许七郎说,“你在宫里陪伴皇上也辛苦,先吃点东西再去西院吧,不然进去了出不来,还不得一直挨着饿吗。”
季衡道,“在宫里吃了些点心,不是很饿。”
说着,又伸手拍了许七郎的肩膀一下,道,“你在变声,别总说话,小心以后你声音就是这样敲破锣的。”
许七郎说,“衡弟,你是嫌弃我声音难听吧。”
季衡道,“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