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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孝庄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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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皇太极再如何强硬施压,府里的下人们却仍是不断窃窃私语,偷偷议论。更多小说 Ltxsfb.com

这个布喜娅玛拉的身体仿佛永远地被停留在了三十四岁,哪怕“我”实际年龄已然超过四十岁,可是单从外貌而论,怎么看都还像是个三十岁不到的。

早些年大家也许还不曾留心,但是眼瞅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就连哲哲也已完全脱却少女时期的稚嫩,变成一个端庄娇柔的成熟女子,而我却仍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那张始终留有疤痕的脸上,居然连一条细小的鱼尾纹都没有多出来。

于是乎,关于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侧福晋是个妖异邪怪的谣言在四贝勒府里不胫而走。为此,皇太极甚至动用了家法,将两个私底下嚼舌根的仆妇生生地打废了双腿。

其实,真的不怪她们!

日常照镜,面对着这么一张诡异的、毫无变化的脸孔,连我自己都觉得恐怖。

这是一个被上天遗弃了的身体!

而我的灵魂至今仍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无法解脱!

“会怕我吗?”

“不会。”他眼眸蕴藏的深情不似作假,他是爱我的,一心一意地爱着我。

除了他的天下……

“我怕。”我惆怅地一笑,“我会怕……”

“不用怕,一切有我。”

天命九年二月,努尔哈赤派库尔缠、希福等人前往蒙古科尔沁部,与其首领奥巴等缔结盟约。

奥巴是为了摆脱察哈尔部林丹汗对他的统治,借用努尔哈赤的力量;努尔哈赤则是为了解除伐明的后顾之忧,利用科尔沁对付察哈尔部。

双方结盟,可谓各有目的,各取所需。

随着金国与科尔沁的结盟,哲哲主母的架子开始端得越发像样,这个往日沉静的女子,最近脸上老是闪烁着一种令我心颤的微笑。

“爷,过几日是我的生日,可巧科尔沁来了人,可否允我在府里设宴,稍加款待?”

皇太极放下折子,抬头看了看哲哲,她静静地站在书案旁,恭顺有礼,不卑不亢,语气温柔谦和,完全挑不出丁点儿的毛病。

“那好吧,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是了,更何况那是你的亲戚……”很简略一句回话,算是应了。

哲哲肃了肃身,笑靥如花,“多谢爷。”

我原躺在内室的软榻上,从缝隙里偷窥他俩对话,待她笑逐颜开退了出去,不由得放下看了一半的满文版《水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来。

皇太极听见脚步声后,回头冲我一笑,“那书怎么样?”

我皱了皱鼻子,“一般,那个叫达海的巴克什有好几处都译错了。”

“那只能说明你的女真文字水平又提高了。”他笑着扔掉手里的毛笔,伸手将我揽过,拉坐在他的膝盖上。“你到底什么时候看过用汉字书写的原文《水浒》?我记得书房里还没收录到此书呢?”

他眼眸熠熠生辉,黢黑透亮,我能在他的瞳孔内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以后告诉你。”我轻笑,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些年已经不知道从我嘴里敷衍过多少回了。

“以后?以后是多后?”他左手托着我的腰背,右手惩罚性地探到我的胳肢窝底下,作势欲呵。

没等他动手,我已然笑翻,若非他事先早有准备,保不齐我就滚地上去了,“以后……以后就是……哈哈……你不再爱我的时候……”

皇太极脸色一沉,收了手,“那算了,看样子我是一辈子也无法得知答案了。”

我笑着喘气,斜眼睨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表情古怪地盯着我,“不是很想,只是好奇,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好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一天两天,那是一年两年喽?”我耍贫嘴打岔。

他吸了口气,“不是,是整整二十六年……你至今没有告诉我,‘满汉一家’的‘满’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满清’又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惊,从他身上蹦了起来。

天哪,满汉一家!

二十六年前……这么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可早就彻头彻尾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太极一把拽牢我,叹道:“好了,好了……不愿说就算了。别动不动就瞪着眼珠子蹦?,再跳两下我的腿就快被你压断了!”

“哈!”我翻白眼,不服气地又跳了两下,“怎么就压断你的腿了?我有那么重么?我这是在给你做体能训练好不好?省得你打仗骑马腿脚不利落!”

“哎唷……”他故意号叫,“这算什么道理,天下还有比你更不讲理的人吗?”

“怎么没有?”我斜眼瞄他,见他笑得诡异,忙又改口,“不对!哪个说我不讲理了?你又绕着弯子损我……”

他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将唇温柔地覆下,封住了我所有的牢骚……

满室浓情缱绻。

如今宫里行的是四贝勒轮值制,四大贝勒一人轮一月辅佐大汗打理政务,这个月正好轮到皇太极,所以他在家的时间就越发减少,即使回家也会待在书房没完没了地看折子。

这日天没亮他就出门了,我闷得发慌,便换了套马褂长裤,让歌玲泽到马厩去将小白牵出来,我打算去城外遛马,顺便再练练刀法。

才将腰刀从萨尔玛手里接过,没等我出房门,歌玲泽一脸郁闷地回来了。

“怎么了?小白给你气受了?”我打趣地问,“不会是又给你尥蹶子了吧?”

“哪儿啊……”歌玲泽撅起嘴,“主子,您让奴婢去牵马,可小白早不在马厩了。奴婢问了养马的奴才,他竟然说小白一大早给一个小姑娘骑走了!”

我正抽刀拂拭刀身,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什么小姑娘?”

“奴婢也不知道,小白欺生,寻常之人休想靠得近它……再说,咱府里哪个不知小白是主子的坐骑,谁也不敢乱骑的。”

我点头,沉吟片刻,轻轻将刀身推回,站了起来,“走,瞧瞧去!”

出了院门,才走到花园子,便见路径上奴仆来往不断,十分匆忙。

“家里来客人了?”我困惑不已。

歌玲泽机灵地拦住一名正拎着一只红木食盒的小丫鬟,劈头问道:“这是送哪里的?”

小丫鬟抬眼瞧见是我,小脸一白,慌忙跪下,说道:“回侧福晋,这是大屋里的嬷嬷要的,今儿个是大福晋的寿辰。”

哲哲的生日?对啊!今儿个已经是四月十九了!我怎么把这个事也忘了呢?

心念一转,忙撇下那丫鬟扭身往回走,“歌玲泽,替我备份礼物,一会儿给大福晋送去!”正说着,忽听墙院外响起一阵马嘶,我听着耳熟,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主子!那是小白……”

就连歌玲泽都听出来了,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想到有人不经我允许便擅自将小白给骑了出去,我心里很是不快,小跑着直接出了大门。

门前街道上没几个行人,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打西边转角纵马奔过来两匹马,一灰一白,白的那匹正是小白。骑马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衣服首饰都有些怪异,像是女真人的打扮,又像是蒙古人的打扮——蒙古诸部中,有这种类似于女真族人装扮的,除了一个科尔沁部再不作第二部想。

“哎唷!不行了,这马性子太倔!我看算了吧,换一匹也是一样的……”骑在灰马背上的是个穿绛色衣裳的女孩儿。

“不行!我就不信治不了它!”小白身上驮着的是个穿了一袭大红衣裳的女娃儿,正埋头勒缰和小白较劲,小白被她勒得连连晃头,原地频频打转,却始终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再这个样子耗下去,你倒是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城啊?姑姑让咱们好好待在家里哪都别去,一会儿瞧不见人……”

“哎呀!姐,别说了,赶紧过来帮我一把!”红衣女孩儿举起马鞭刷刷两鞭,小白咴地嘶鸣一声。

这一鞭子好似抽在我身上似的,心疼得我直龇牙吸气。

眼瞅着绛衣女孩儿已跳下马去拉小白的辔头,姊妹俩手忙脚乱地和小白较着劲,谁也不肯服输,我随即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小白尖尖的耳朵动了两下,脑袋晃动,猛地抬起前蹄,马上那红衣女孩惊呼一声,险险地倒向马侧。

我又是一声呼哨,小白放下前蹄,等那红衣女孩儿抓稳了缰绳,它甩开面前绛衣女孩的束缚,飞快地向我奔来。

得得得,小白在我跟前停住脚步,我笑着伸出手去,任它凑过嘴亲昵地舔着我的手指。

小女孩坐在马背上惊魂未定,我偷偷拿余光瞟她,不觉一愣。

红艳艳的衣裳映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艳丽动人,脸上还挂着惊悸的惧色,但转眼却听她咯咯笑起,银铃般清脆悦耳:“你怎么做到的呀?它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呢?”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歌玲泽斥道:“还不下来!这马是我家主子的,岂容你随便乱骑乱打?”

“这马是你的么?”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她目光落到我腰上,见我佩挂的腰刀,不禁露出一抹惊羡诧异之色。

那个绛衣女孩儿也跑了过来,小脸煞白,拍着胸口直嚷:“以后再不听你的了,在这城里遛马再怎么也比不得在草原上来得畅快……”话讲到这里,瞥眼瞧见一旁的我,顿时收口。

红衣女孩已乖乖从马背上下来,我漫不经心地将马缰拢了,交给歌玲泽,“带到马厩去……另外告诉管事的,养马的奴才办事不力,问问他平日里是怎么教底下人的?”

歌玲泽急忙应了,牵着小白进了府邸。我冷眼看着这俩小丫头片子,论容貌长相那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甚至可以与当年的阿巴亥一较高下。

过生日啊……我冷哼,哲哲打的什么主意,我总算是完全弄明白了!

晚上大屋那边搭起了戏台子,伴着歌舞助兴倒也着实热闹。

哲哲派人来请了我两回,我仔细打听到皇太极仍是待在书房办公务,便也推脱没去。等到戌时末,忽然巴尔急匆匆地来找我,在门外禀告说贝勒爷刚被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硬给拖去了大屋。

这个时候我已经脱了外袍,散了头发准备熄灯就寝,听了这话后不由得腾地从炕上跳了起来。

红衣裳的小姑娘——又是她!

“歌玲泽!”口气生硬地唤来歌玲泽,我匆匆绾了头发,因为再要梳起把子头极为费时,便只是在脑后编了两股辫子,长长地拖在身后,也顾不得敷粉整妆,穿起外袍就走了出去。

巴尔躬身在外候着,萨尔玛见我一副砸场子的吃人表情,吓了一跳。看她呆了半天后我拿眼瞪她,“做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不整妆的丑样!”

萨尔玛扑哧笑道:“侧福晋这个样子若是也称作丑的话,那奴婢就该无地自容了。”顿了顿,不死心地问,“您这就要去大屋吗?”

“是啊!”我冷冷一笑,“大福晋诚心诚意地邀我去,我总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萨尔玛别扭地垂下了头,瞟了眼歌玲泽,歌玲泽对她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我又不是去找茬,只是去给大福晋贺寿。”我暗自好笑,看她们的表情好像我是捋了袖子,准备过去砸场。

其实科尔沁送两个小女孩过来,本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想想哲哲嫁给皇太极后整整十年无所出,科尔沁那边等着这桩政治联姻开花结果的大家长们只怕早急疯了,哲哲自然不会好意思将不得宠的家丑泄露半点,但是她不能生下一男半女总是事实。

换个角度讲,在她心里,现在是又喜又涩吧。科尔沁弄两小丫鬟过来,虽然一方面可以借此压制我专宠的势头,可另一方面她却也不得不面对着姑侄同嫁一夫的悲哀。

姑侄同嫁……

没来由地,我忽然想起了孟古姐姐,想起了当年许婚于努尔哈赤时的情景……若是那时我当真嫁给了努尔哈赤,是否我也能这般去理解孟古姐姐的悲哀呢?

戏台子下燃着一堆篝火,熊熊火光中一团红艳艳的娇俏身影在鼓点声中转动着,跳跃着。那般载歌载舞的灵动气息,让我一个恍神,仿佛又回到了扎鲁特草原上。

是的,这就是蒙古人特有的味道!

热情,奔放……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都随着马头琴动听的琴音声声泻出。

哲哲端坐在皇太极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皇太极看着场中的舞蹈,表情若有所思。那个绛衣女孩就坐在他俩对面,动情地吹着口琴伴奏……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喜庆热闹。

“主子!”歌玲泽见我停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我轻轻嘘了口气,“你进去通禀吧。”

歌玲泽这才踮着脚尖跨进了门槛。

在接触到皇太极急遽抬头朝门外投来的目光后,我微微一笑,昂首跨了进去。

“我给大福晋道喜来了!”

哲哲惊愕地呆住,但转瞬已笑着起身招呼。一时寒暄客套,我见那两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不由得笑说:“早晨见过两位格格了,科尔沁草原果然是出美人的好地方!瞧瞧她们长得多水灵啊……”我把目光收了回来,瞟向哲哲,抿嘴含笑,“说句实话,大福晋可别恼我,这两位格格的品貌姿色可在大福晋之上呢,将来谁能娶了她俩,可真真是有福气的人呢!”

哲哲面色一僵,尴尬地笑了下,指着那绛衣女孩说道:“这是乌云珊丹,她阿玛是我堂兄桑阿尔寨。”又指着那红衣女孩,声音不禁放柔了,满是爱怜地说,“她可就是个野丫头了——我兄长寨桑的宝贝女儿布木布泰……你们两个快过来拜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侧福晋!”

“哎呀,姑姑!”布木布泰娇嗔着跺脚,刚跳完舞的脸孔红扑扑的,额上沁着微小的汗珠子,越发显得俏丽可人,“你怎么可以在姑父面前这般说我,我哪里是什么野丫头了?”

乌云珊丹放下口琴,楚楚动人的脸上充满好奇,“侧福晋是喀尔喀扎鲁特部族的人?那您也是蒙古人??”

“算是吧。”我模棱两可地回答,冲她眨眼,“扎鲁特的女人可没有科尔沁的那么美啊。”

乌云珊丹小脸一红,娇羞地低下了头。

我拉起了她的小手,柔声问:“你多大了?”

“回侧福晋,十三了。”

才十三岁啊,我不禁朝皇太极剜了一眼。他正面无表情,状似无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对于我的目光假装无视。

我这时却是好奇得要死,面对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女孩儿,皇太极心里会是何想法?

“侧福晋,我十一了!”布木布泰笑着挽起我的胳膊,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十一岁啊,再过得两年,我的兰豁尔也该长成她这么大了。

忽然间,我心生感慨,颇有那种沧桑消沉的触动。

年轻的生命在一步步地成长着,可我……却已被上天所遗弃!

“侧福晋,听姑姑说你曾跟随姑父一同征战……”布木布泰撒娇地扯着我的衣袖,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回眸埋怨地看向皇太极,“我都问姑父好几回了,他总不肯跟我说他打仗的事!好福晋,你跟我说说吧……我都好奇死了,在科尔沁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姑父打仗可厉害了……”

正当我被她缠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时,皇太极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悠然,回去了。”边说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我趁机摆脱掉布木布泰的纠缠,伸手装腔作势地扶起了皇太极,憋气说道:“爷饮酒了?那我等会儿让下人给你煮醒酒汤吧。”

皇太极暗地里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我强忍住笑意,这才没当场笑出声来。

“不必,晚上看折子乏了,想早些睡。”顿了顿,回身向哲哲说道,“今儿你生日,且和侄女们玩得尽兴些吧,不必拘于时间……明儿个早起我还得赶着进宫……”

哲哲无奈地屈膝行礼,“恭送爷!”

乌云珊丹也跟着肃了肃身,只有布木布泰不甘心地追过来喊道:“姑父!姑父!明儿你到底陪不陪我出城狩猎啊?”

“大玉儿!别胡闹。你姑父乏了……”

随着哲哲的一声呵斥,我猛地一颤,一时膝盖发软,攀着皇太极的手竟然没抓牢,砰一下滑坐到了地上。

“悠然!”皇太极急吼,忙拉住我,紧张地看我。

“没……没事。”头有些晕,我舔了舔唇,艰涩地说,“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事?”

“啊,真的……”

皇太极不放心地看了我两眼,紧紧攥住我的手,右手细心地扶上我的腰,一路搂着我往东屋走。

我脚下虚浮,满耳充斥的尽是那声“大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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