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兄弟在神宗熙宁二年(一o六九)到达京师。龙腾小说 Ltxsfb.com从那年起,中国则在政潮汹
涌中卷入新社会的实验里,而此一政治波浪所引起的冲击震荡不绝,直到宋朝灭亡
而后已。这是中国最后一次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实验,绝不是第一次。在中国四千年
的历史上,有四次变法,结果都归于惨败。最成功的一次是法家商鞅的法西斯极权
主义,因为商鞅的学说由秦始皇——万里长城的筑造人,认真的实行出来。这个早
期法西斯学说有二大特色,一为崇武,一为重农,但是这两项仍是合而为一的,因
为商鞅坚信有勤苦之农民乃有勇武之精兵,中产阶级的商人贸易者,应当力予制压。
但是,尽人皆知,那个威力强大的军事组织,依照此一学说已经建立,随后发展起
来,且已使秦朝的专政之君统一了全中国,正当这样的政治学说要应用于全中国之
时,一个庞大无比的帝国,真是出人意料,竟在数年之内崩溃了。
另外有两次激进的改革,一次是汉武帝时,一次是在王莽当政时。第一次是按
照桑弘羊的国家资本财政论,虽然战争绵延,国库赖以增富,但是终以几乎招致叛
乱而废止。第二次则因王莽被推翻而新政亦成泡影。所以,如今王安石变法成为第
四次失败,固不足为奇。但是在此四次新的实验之中,每一次都是由一个具有创新
力的思想家的观点出发,其人宁愿把过去全予屏弃,凭其信念与决心,全力以赴。
王安石对商鞅极为钦佩,曾经写过一首诗吁请大家对他当有正确的了解,此一事颇
具重要意味。同时,我们必须注意,凡有极权主义提出来,不论古时或现代,基本
上的呼声,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在历史上,多少政治上的罪恶都是假借
“人民”的名义而犯下的,现代的读者自然不难明白。
王安石是个怪人,思想人品都异乎寻常。学生时代很勤勉,除去语言学极糟糕
之外,还算得上是个好学者,当然是宋朝一个主要的诗人。不幸的是,徒有基督救
世之心,而无圆通机智处人治事之术,除去与他自己本人之外,与天下人无可以相
处。毫无疑问,他又是一个不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倘若我们说理想主义者是指的不
注意自己的饮食和仪表的人,王安石正好就是这等人。王安石的衣裳肮脏,须发纷
乱,仪表邋遢,他是以此等恶习为众所周知的。苏洵在《辩奸论》那篇文章里刻画
王安石说:“衣臣虏之衣,食犬惫之食。”又说他“囚首丧面而谈诗书。”王安石
是否喜欢以这样特点异乎常人,我们无从知道,但是一个人把精力完全倾注在内在
的思想上,自然会忽略了他的外表,这话倒不难相信。有一个故事流传下来,说他
从来不换他的长袍。一天,几个朋友同他到一个寺院里的澡堂会。在他由浴池出来
之前,朋友们特意偷偷的留在外头一件干净的长袍,用以测验他是否知道衣裳已经
被换了。王安石洗完出来,把那件新袍子穿上,朋友动了手脚,他完全不知道。不
管怎么样,他总是身上穿了件衣裳就行了。
又有一天,朋友们告诉王安石的胖太太,说她丈夫爱吃鹿肉丝。
胖太太大感意外,她说:“我不相信。他向来不注意吃什么。他怎么会突然爱
吃鹿肉丝了呢?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大家说:“在吃饭时他不吃别的盘子里的菜,只把那盘鹿肉丝吃光了,所以我
们才知道。”
太太问:“你们把鹿肉丝摆在了什么地方?”
大家说:“摆在他正前面。”
太太明白了,向众人说:“我告诉你们。明天你们把别的菜摆在他前面,看会
怎么样?”
朋友们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调换了,把鹿肉丝放得离他最远,大家留意他吃什么。
王安石开始吃靠近他的菜,桌子上照常摆了鹿肉,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还有一个故事说王安石在扬州太守幕府时,他彻夜读书。那时的太守是韩琦,
他后来做了宰相。王安石总是苦读通宵,天将黎明之时才在椅子中打吨。等睡醒时,
已然晚了,来不及洗脸梳头发,便连忙跑到办公室上班。韩琦一看他那副样子,以
为他彻夜纵情声色,就向他劝导几句。
韩琦说:“老弟,我劝你趁着年轻,多用功念点儿书吧。”
王安石立在那儿未做分辩。在去职之时,他告诉朋友说韩琦不赏识他。后来,
王安石的学者名气日大,韩琦对他的看法也有了改变,也愿把他看做自己的属下,
王安石却很恼怒。事情赶巧是,王安石在京师接受朝廷一项高位那一年,正好韩琦
罢相。王安石记日记甚勤,竟写了七十巨册,他曾有这样批评韩琦的话:“韩琦别
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
但是王安石这个怪人,除去邋遢的外表之外,尚有不止此者。在他得势之前大
约二十年之中,他之所以使人谈论者,是他屡次谢绝朝廷的提升。这倒很难相信他
之如此是纯系沽名钓誉之意,因为从他二十一岁考中进士,到他四十六岁得势——
那是他壮年最活跃的时期,共二十五年——他一直谢绝任命,宁愿在一个偏远的省
份当一小吏。那是仁宗在位之时,国家太平,才俊之士咸荟萃于京都。王安石越谢
绝朝廷授予高位之意,他的声誉越高。最后,朝廷上的官员皆急欲一睹此人的真面
目。此时因为他除去以文章出名之外,他位居太守,治绩斐然,行政才干之优,堪
称能吏。他建堤筑堰,改革学校,创农民贷款法,把他的新社会理想,实施了数项。
政绩确实不错,也深得百姓爱戴。他对入朝为官的弓诱一直视若无睹,直到仁宗嘉
佑五年(一0六0),朝廷任命他为三司度支判官,他才来到京师。很显然的是,此
人的兴趣是在经济财政方面,只有在这方面他才会对国家有最大的贡献。后来他母
亲去世,他必须辞官守丧;但是甚至于守丧期满,他又被召入朝之时,他又谢绝在
京为官,宁愿留在金陵。
他这一段自己韬光养晦历程,颇难了解,因为此人一定深信一旦时机到来,他
必可为国家做大事。若说他壮年这段时期已经建立了他政治生涯的基础,是合乎情
理的说法。也许当时朝廷名臣重儒之间的竞争,他觉得不能胜任,因为那时朝中有
年高德助学识渊博的文臣,如范仲淹、司马光、欧阳修、曾公亮等人,这些人都会
对锐意的改革侧目而视,都深得人望,足以使抱有新见解的后起之辈无从发展。王
安石是在坐以待时。但是,从心理上看,恐怕另有一个理由。王安石那样气质的人,
不管身居何处,总愿自为首领,而在偏远的外县身为太守,仍不失小池塘中的大青
蛙。他在京师担任一项官职,那一段短短的时期,他曾和同僚争吵不和,使事事错
乱失常。他想变动成规,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吴桂和张方平都记得与他为同僚或为
属下之时,遇事都极难与人合作。
在仁宗嘉佑五年他来到京师时,时人都视之为奇才。他已经写过些好诗文。他
有创见,也善于言谈。老一辈的名公巨卿如富弼和文彦博对他颇有好评,甚至欧阳
修也对他有好感。在他那古怪的仪表之下,暗藏着当时那些官员所不能窥测的才干
和品格,他这个奇特之士就曾与那些大员周旋。在能看穿王安石的品格并认为他将
会成为国家一大害的寥寥数人之中,有苏洵和他的老友张方平。张方平曾与王安石
为同僚,共同监督地方考试,将他峻拒之后,便不再与他交往。他一定把早年与王
安石共事的经验告诉过苏洵。于是二人对王安石极为厌恶,更因为他穿着习惯的矫
揉造作不近人情,而反感更深。欧阳修曾经把王安石介绍给苏东坡的父亲,而王安
石也愿意结识苏氏父子,但是老苏对他拒而不纳。王安石母亲去世时,在所有经邀
请参加丧礼之人当中,只有苏洵拒绝前往,并且写了那篇著名的文章《辩奸论》,
这一篇成了后来历代学生常读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苏洵开头儿就说了解人的性格很难,甚至聪明人也常会受骗。
只有冷静的观察者才能看透人的性格而预知他将来的发展。他引证古代的一个学者
山巨源预言王衍的将来,那时王衍仅仅是聪颖秀逸的书生;还引证名将郭子仪预测
卢杞的将来,后来卢杞对唐代的灭亡多少负有责任。卢杞为人阴险而富有才干,但
其容貌极丑。郭子仪在接见卢杞时,必须把歌女舞姬等斥退,恐妇女辈见其丑陋而
受惊,或因一时嗤笑而开罪于他。但是苏洵说,当时若不是有昏庸之主,这两个人
还不足单独有亡国的才干。现在一个具有王衍的阴险与丑陋,兼有卢杞的辩才的人
出现了。“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
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阿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此人如
一旦得势,足以欺英明之王,为国家之大害。“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烷,此人
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愈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
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镜。”苏洵希望他的预言不应验才好,这样他
就可比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名将了。但是他说:“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
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
之名,悲夫!”
王安石的奇怪习惯,是否是矫揉造作,无法断言;但每逢一个人对某一事做得
过度,人总容易怀疑他是沽名钓誉。我们若是相信邵伯温的记载,仁宗皇帝也曾有
此怀疑。一天大臣等蒙思宠召,盛开御宴。客人须在池塘中自己捕鱼为食。在用膳
之前,做成小球状的鱼饵,摆在桌子上金盘子里。王安石不喜欢钓鱼,便将金盘子
里的鱼饵吃光。第二天,皇帝对宰相说:“王安石为伪君子。人也许误食一粒鱼饵,
总不会有人在心不在焉之下把那些鱼饵吃完的。”由这个故事看来,可见为什么仁
宗不喜欢王安石了。在王安石的日记里,他对仁宗也挑剔得特别苛酷。由后来的发
展看,苏洵的话没说错。但是不知何故,在世界各国,怪人、狂想家、精神分裂者,
总是相信通通脏乱才是天才的标志,而最能使自己获有千秋万岁名的办法,就是拒
绝正人君子般的装束。还有一种怪想法,就是,肮脏污秽就表示轻视物质环境,因
此也就是精神崇高,于是合理的结论必然是:天堂者,恶臭熏人的天使集中处也。
老苏写《辩奸论》时,苏东坡说他和弟弟子由都认为责骂得太重。只有张方平
完全赞同。可是,事过不久,苏东坡的同代人就看到老苏的所见太对了。那篇文章
至今流传,足以显示苏东坡老父的真知灼见。
王安石接任三司判官不久,他就企图试探一下自己的政治基础。当时仁宗在位。
他就上书论政,长达万言。在此万言书中,陈明他对改革财政的基本原则,“因天
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他说自宋开国以来,政府即感
财力不足之苦,此皆因缺乏一良好之财政经济政策。此等政策之所以未为人所想到,
只因为无伟大而有力者谋其事。他说当时有其权位者,却无此大才。在全国之中,
他亦不知何人具有此等才干足以出任斯职。他很巧妙的指出若从事基本改革,必使
之与古圣先生之道相联系,要使庶民相信不背乎先王之道。他又说,在顺乎古代传
统之时,切勿师先王之法,但仅师先王之意,政策无论如何不相同,但皆以人民之
利益为依归。总之,那是一篇结构谨严文字老练的政论文章,论到政府的每一方面,
财政、官制、教育,无不在内。
倘若王安石打算试探他的政治基础,他发现他的政治基础还在松软下陷。仁宗
皇帝把他的万言之书看完,就置请高阁了。在随后英宗皇帝短短的四年当政之中,
王安石又蒙思召,但是他仍然辞谢不就。历史家往往举出的理由是,因为仁宗无子,
仁宗驾崩后,他曾奏请免立英宗为帝,因此他心中感觉不安之故。
这时,英宗之子,将来要继承帝位,现今正以王储之身,居于京都,后来即位
为神宗,王安石那时才因宠得势。神宗为太子时,韩维为太子司文书事,而韩维对
王安石则极为佩服。韩维常对朝政表示意见,每逢太子赞同那些意见,韩维就说:
“此非臣之意见,乃王安石之意见耳。”于是,太子对王安石渐渐器重,希望将来
他要借重王安石的政治大才。在英宗四年(一0六七),神宗年二十岁,即帝位,
立即任王安石为江宁知府,九月又将他摆登翰林之位。王安石与他的好友韩维不断
联系,深信他的机会终于到来。他这次违背了以前的老习惯,圣命一到,立即拜受
了官职。但是延迟晋京,七个月后才成行。
神宗皇帝说:“先王之时,王安石一向谢绝任命,不肯来京都。有人以为他冒
失无礼,现在他仍然不来,称病为藉口。是真有病在身?还是冀图高位?”
这一时期,朝中有两位元老重臣,互相嫉恨:一为曾公亮,一为韩琦。韩琦在
三朝继续担当宰相与枢密之职,已有权责太重之势。曾公亮在企图动摇韩琦之时,
希望拉王安石为有力的同党。他向皇帝力保王安石真有宰相之才具,皇帝应当对他
的话信而不疑。另一方面,大臣吴桂深知王安石之为人,他警告皇帝说,若使王安
石得权,必致天下大乱。
最后,在神宗熙宁元年(一0六八),王安石已然深知皇帝对他的态度,乃自
外地来京,奉召入朝,奉准“越级进言”,不受朝仪限制。
皇帝问:“朝政当务之急为何?”
王安石回奏道:“以决定政策为要。”
皇帝又问:“卿以唐太宗为如何?”
“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固不仅唐太宗而已。尧舜之道行之亦甚易。后世儒臣并
不真了解先王之道,认为尧舜之政,后世不可复见。”
皇帝听了颇觉称心,但谦谢道:“卿之所望于寡人者过奢,恐怕寡人无以符贤
卿之望。”
后来王安石得到一次单独召见的机会,别的官员已全退去。那是王安石的千载
良机。
皇帝说:“坐下。我要和你长谈。”皇帝陛下开始问他为什么过去两个明君
(其中一个是唐太宗)一定要获得贤臣为相以辅佐朝政。皇帝提出的两个贤相之一
并非别个,正是诸葛亮,可以说是历史上最贤能的宰相。王安石又使谈话不离三千
年前的尧舜之治这一题目。他说他愿谈尧舜的贤相。他说诸葛亮在高人心目之中,
无足多论。诸葛亮的政治才干,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以达到一个明确的
目标,此种做法决不适于像他这等急躁自信的财政经济的鬼才。
王安石接着说:“陛下如今御临一个地大民多的国家。国家升平百年之久,全
国才智之士如此之多,竟无贤德才智之臣佐陛下以为善政?其故恐在陛下无明确之
政策与用人不专故耳。今日虽有非常之才,一如当年辅佐尧舜之贤臣,如受小人之
阻挠,亦必弃职而罢。”
皇帝道:“每朝皆有小人。即使尧舜时代,尚有恶迹昭彰的四凶。”
王安石道:“诚如陛下所说,正因尧舜知道此四奸臣之劣迹而杀之,尧舜才能
有其成就。倘若此四奸臣在朝不去,仍逞其阴谋而妒贤害能,贤良之臣亦必弃官而
去。”
神宗听了,颇为感动。他年方二十,像一般年轻人一样,雄心万丈,极愿国富
兵强。他为人善良而公正,圆脸盘,五官端正,和祖宗长像相似。宋朝的皇帝,到
神宗以后,才明白显出了精力衰颓的样子。王安石心想年轻皇帝对远大可期的热望,
终于点燃起来。自从那次密谈之后,神宗皇帝就决定不惜赴汤蹈火也要完成王安石
的变法计划,即便牺牲其他所有大臣也无不可——结果竟不幸而如此。不知为什么
缘故,每逢贤德的老臣进谏反对王安石的新法之时,这位年轻皇帝的头脑中便浮现
出那“四凶”的影子来。
在神宗熙宁六年(一0六九)苏氏兄弟回到京师之时,王安石被任为参知政事
(副宰相)。随后两年之中,但见稳重的老臣纷纷离朝,御史台遭到清肃排斥,继
之身为谏官的都是王安石的一群小人。王安石就职不久,就开始以大刀阔斧在政府
各部门大事清除异己。抗争之事此起彼落,整个官场闹得乌烟瘴气。贤德干练深乎
众望的大臣,对王安石公开反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反倒不明白究竟是何缘故。王安
石想尽方法,使皇帝觉得这场混乱纷争,是皇帝和胆敢反对皇帝的那批奸邪的大臣
之间的殊死之战。
皇帝问道:“为什么会闹得这么人仰马翻?为什么所有的大臣,御史,全朝的
读书人,都群起反对新法呢?”
王安石回奏说:“陛下要知道,陛下是要师法先王之道,为了事功,不得不清
除这些反对旧臣。在反动的旧臣与陛下之间的夺权之争,是不可免的。倘若他们获
胜,朝廷大权将落在他们之手,若陛下获胜,朝廷的大权则仍将在陛下之手。那些
自私的大臣,全都是存心阻挡陛下行先王之道。就是因此才闹出这一番纷乱。”
有年轻好胜志在国富兵强的皇帝在上,有对自己的财政经济学说坚信不移的宰
相在下,实行王安石激进的政治财政改革已经如箭在弦了。实行新政的动机是不容
置疑的。宋朝承五代残唐纷争杀戮的五十年之后,一直没有强盛起来。而且,西夏、
契丹(后来称辽)、金,不断侵略中国的边境。中国与这些北方部落短期交战之后,
遂订约言和。和约的条款对中国皇帝也是忍垢蒙羞的条款,因为那些番邦虽然承认
中国的皇帝,但那是中国皇帝按年赐予他们金银绸缎换来的,每年付出的财帛要由
十万到二十五万缕。这自然使国库财力大量外流。国内行政一向松弛泄沓!政府经
费则捉襟见肘。王安石自命为财务奇才,能凭耍弄纳税征兵制度便可以给国库筹集
款项。我相信藉在中国西北用武而恢复国威,是王安石政策中打动君心的要点,因
为王安石当政时曾在西北由中国发动战争数次,其中有数次胜利,一次惨败。为继
续作战,皇帝需要金钱,为了筹款,国家财政制度必须改变。可是,我们不必怀疑
力主新政者真纯的动机,我们先看看那些财政经济改革的严重后果吧。
王安石到达京都不久,司马光就和他在神宗面前争论起来,这次争论就总括了
双方基本的歧见。这时国库已到真正空虚的地步,到了春季的祭天大典,皇帝竟想
免去赐与臣子的银两绸缎,这样可以给皇家节省一笔钱。这件事弓起司马光和王安
石之间一次争论。王安石认为国库空虚完全为朝臣不知理财之道的结果。
司马光反驳他说:“你之所谓财政,只是在百姓身上多征捐税而已。”
王安石回答说:“不是。善于理财者能使国库充裕而不增加捐税。”
司马光说:“多么荒唐!总之,一国有其固定量的财富。这笔财富不是在百姓
手中,便是在政府手中。不论你实行什么政策,或给此政策什么名称,你只是把百
姓手中的钱拿过一部分交给政府罢了。”
皇帝有几分持司马光的说法,于是在随后一两个月内把新政暂行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