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唤住她,拉住她们的手,想了想,反正尽早要说清事实,以后要在这儿安身立命,说不定还得靠她二人得力。于是斟酌用词,严肃地说:“两位姑娘,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请你们认真听好,看能不能帮帮我?我刚刚醒来之后,已不记得以前的一丁点事了,但是前世的事却历历在目,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两女此时居然是同一表情,先是一惊而后却是大喜,一齐向我叩拜:“恭喜小姐,劫后重生。我等自当忠心追随小姐,望小姐不要嫌弃我姐妹二人愚笨。”我惊道:“这话从何说起?”红衣姑娘笑答:“小姐,奴婢是姐姐绯红,府上老爷以前和钦天监曾大人交好,小姐幼时得曾大人断言,说小姐您前半生颇有磨难,十五岁上必有大劫,如能平安渡过此劫忘掉前生往世,此后定当浴火重生,贵不可言。”绿衣姑娘插口说:“小姐,奴婢是妹妹绿萼。看来小姐定是药酒喝多了些,以致影响到了头部,全忘了旧事,定是有后福之人。”
我有一肚子问题,居然被她们一两句话给摆开了,便问:“药酒喝多了些,具体是?”她二人细细说开,大致和金童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失忆一事,两人一致认定是药酒过量所致。我也不说穿,继续仔细问道:“府上不是烧得差不多了吗?那曾大人可有算到府中各人劫数?”绿红黯然答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老爷是知道些许内情的。从两年前起老爷就开始不止一次和府上众人说,大伙本是一家人,自当祸福与共。后来越发地夜夜歌舞升平,家宴更是一年十来次。以前奴婢们还是一知半解,老爷这两年并不顺,爵位都一削再削,没什么得意事,至于这样吗?现在看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我心想:人都没了,我也算是再世人,提小姐的旧事也没必要了。
我看妹妹绿萼更沉稳些,于是转头问:“为何我没缠足?”她掩嘴笑说:“当时夫人也听了曾大人的话,认定了贵不可言必是入主后宫,立时准备替小姐缠足,以便日后更享荣华,哪知小姐死活不肯,每次都必哭至晕厥。可急坏了夫人,心想天足怎会有富贵出身?于是烦老爷请曾大人过府一问。曾大人笑说‘不缠足亦无妨,断不会因天足而撼其富贵。如能在劫后忘却前程旧事,自然有天庇佑’。”
说完她突然拉住妹妹泣拜:“小姐此时情形,正是印证了曾大人之言。奴婢们本是托了小姐的福,还请小姐不要撇下奴婢姐妹二人。”我忙欲扶起她二人,她们只是跪泣不起,遂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绿萼哭道:“奴婢和姐姐双亲早亡,叔伯族婶欺我二人年幼,说是克死父母的灾星,将我二人赶出家门。后来乞至府前,正值府上有栖霞寺高僧在府中诵佛,府上舍了馒头与奴婢二人。后来被方丈圆镜大师瞅见,大师曾指我等说道‘此姐妹二人一文一武,得遇小姐,也算是有后福之人,如果小姐在日后能不弃她二人,她等自有机缘’。就为这,夫人把我俩带进府,让奴婢二人自行选择或文或武。奴婢姐姐心疼奴婢,自愿离府习武。于是让奴婢随侍小姐左右,一并伴读。却将姐姐送上峨眉,师从掌门师太,为的便是日后好好保护小姐。也是前年方被老爷接下山来,得以重伴小姐左右。”
绯红接口说:“奴婢姐妹二人十年前本该饿死街头,却得小姐之缘,过了好些年舒坦日子。当时能陪小姐一并死去也无怨言。如今既能再活下来,还忘小姐不要弃了奴婢二人,奴婢二人日后自当尽心侍候小姐。”
我不由得想到前生薇薇的照顾,也动情说道:“日后是否富贵暂且不说,从今儿起,若有我一天好日子,自会与你二人分食,你们起来吧!”她二人均喜笑颜开,谢了恩站了起来。我继续说,“咱三人也算是劫后余生,再世为人,以后也别‘小姐’、‘奴婢’的,你我平称就可以了。”她二人一脸严肃,正色说:“那可不成,规矩不能废,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国公府没了,连规矩也没了。”
我汗颜,占了人家小姐的身子,还想改变她丫鬟们的想法?不道德,况且凭我一人之力,就能搞人权运动?清了清嗓子,说:“以后叫‘主子’就成了,‘小姐’这个称呼总不能当一世吧?”
她们思量一番终于点了点头。看着她二人梨花带笑,我竟是一时呆了。
红绿二人又忙着张罗些晚餐,四荤四素四冷碟,居然不差。叫了她们一起坐下,她二人推脱一番,被我以“孤寡主仆,将就一下”为理由,强拉着坐下一起胡乱吃了些东西。
饭后三人仍是坐一块闲谈。听红绿二人说起现在院子已经被官兵包围起来,我问道:“外边现在什么情况?”绯红犹豫了一下,说:“主子您睡了有两天了,奴婢有功夫底子,是前天晌午也就是大火第二日才醒的,看小姐和妹妹都没醒,于是出去查探了一番。原来京城都传遍了,说……说小姐是凤凰转世重生,菩萨庇佑,所以……所以府上都烧光了,就咱们院子没事。奴婢也在府里四处看了看,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又担心主子和妹妹二人,所以没多转就回来守着了。”
我虽不知这里边的玄机,但也知道凤凰一事定与菩萨有关,也不便做声,只好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到了昨儿个清晨,妹妹也醒了,两人一合计,准备等主子醒了再作打算。”她歇了歇,绿萼接口道:“到晚上,突然来了大批的官兵,说是奉了圣旨,在外边把院子密密实实给围起来了,却也没进门来。”
绯红又抢着说:“主子,这事也蹊跷,估计关着咱们,肯定和凤凰那事有关。你说把我们当疑犯吧,也没见有什么动作,还客客气气的,只是不让出门,这吃的喝的只要在门边递过话,立马就送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心想:不是金童、钦天监、住持大师都说我是有后福的人吗?应该事情不会太坏吧!看着她二人一脸的疑问,我笑道:“一切自有天意,哪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突然灵机一动,转身问绯红,“你不是在峨眉学武吗?到底有多厉害?”她脸红了红:“应该打三五个坏人不成问题的。”
我撇了撇嘴,这么笼统,于是换种方式问道:“你师父掌门师太在武林中武功排第几?你又在师门中排第几?”她立刻换上一副骄傲又得意的表情答:“我师父她老人家在武林中武功排第三,她老人家说我是练武的好料子,下山前已经是师门第一人了。”
我大笑:“照这么说来,绯红姑娘已是名动江湖的侠女了,你在师门这几年可曾受委屈?”
她笑答:“没有的。虽说练武是辛苦些,但师姐妹们都一样学的。况且是老爷亲自从我上山,听说老爷和掌门师父未出家前两家颇有渊源,所以掌门师父对我也是很照顾的。”
我故作了然地笑了:“不说老爷,光说咱们绯红姑娘,本身就是个可人儿嘛!”
“主子……”她脸更加红了。
这时院子外传来敲门声。绿萼姐妹二人前去应门,一会儿后进来回话:“原来宫里头看着都快入冬了,怕冷了主子,派内务府送炭来了。成色不错呢,比咱先头用的还要好些。”
说笑一回已是戌时了,我是睡足了,又怕她们误了瞌睡,于是分头睡下了。
如此说说笑笑,也过了三四天。到了第四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吃过早点,趁着好阳光在院子里溜达。只听得传来阵阵钟声,枉我是现代人也知道是丧钟。
绿萼望着我说:“主子,听这大悲寺的丧钟,应该是帝后中一人崩了。”我随口问了句:“是明朝哪位皇帝呀?”她二人大惊:“主子,小声点,你糊涂啦,哪是什么大明?明明是大汉。”我有如雷轰,看着我们主仆三人的服饰,一直潜意识认定我是穿到明朝了,怎么又是劳什子大汉?看来我真错得离谱。
我仔细斟酌用词:“驾崩的圣上姓什么?名讳是哪几个字?”
绿萼诧异地说:“主子,您真的连这个都忘记了呀?驾崩先帝名讳上陈下理。”我木然,据我所知:大汉朝的皇帝都姓刘的,再不济也是吕、窦,哪有陈姓的道理?莫不是穿到架空了?可是听她二人聊天时,口中提到的应天、北平。都是史上已有的地名呀?奇怪,真奇怪。我所记得的历史书上写的史上称汉的陈姓皇帝只有友谅公一人了。他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陈友谅的大将是叫张定边,莫非是这家小姐先祖?如果是这样,陈家当了皇帝,那朱元璋哪去了?
遂问道:“咱家里有没有本朝史记之类的书?”绿萼肃答:“朝廷有规定,民间不得私自妄议本朝过往及现政,府上是没有的,但主子想知道,绿萼定当知无不言。”我奇问:“你知道?”她愧然地说:“本府也算将门世家,开国功臣之后,以前奴婢伴主子您上老爷书房读书时,老爷偶尔也有说上几句的。奴婢对诸子百家并无深究,但对老爷说的本朝发展史也是上了心的。”我骇笑,暗道:“是了,女人对八卦总是关心的。”于是正了正容,问道:“开国皇帝名讳是什么?现在是大汉第几位皇帝即位?”绿萼说:“开国皇帝名讳友谅,现在崩的是第二任皇帝名讳为理。如果按老爷在世时说的,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桀会即位。”
“那我府上先祖爷定边公是开国功臣了?”
“是的,主子。定边公德寿七年仙逝,主子的祖爷爷虏棣公袭位。”
我暗笑:是了,虏棣,一听就是灭明得来的名字。还有,史书上说朱元璋是1368年在应天称帝,怎么应天又是大汉的前都城?
不知不觉间,已然说了出来,两姝面面相觑。
绿萼:“主子原来还记得圣太祖时的事呀,当初应天就是从贼寇朱元璋手里夺回来的。后来贼寇窜至北方,占了先朝大元的都城,还是咱先祖爷带人打回来的。后来在德寿帝的组织下,于德寿十七年迁都北平。所以咱府也随着迁来了,不过南边也还有老宅子就是了,以后有机会,主子也可带奴婢姐妹俩回南边看看?”
朱元璋成了贼寇了?果然是成王败寇。
因先皇驾崩,太子监国,举国同丧,我们三人穿了三个月的素服后,终于迎来了新皇登基。对于我来说,新皇登基的最大意义在于:我的事儿可以不用卡着,有人会来解决了。
果不其然,新皇登基后第三天,传来太后懿旨,宣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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