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独特之处:能够惹恼每个她遇到的人。
可她的的确确爱莉赛尔梅明格。她表现爱的方式也是奇特的。
那就是隔一段时间就用硬木勺给莉赛尔来一顿打,再加上一番臭骂。
莉赛尔在汉密尔街住了两个星期后,终于洗了澡。罗莎紧紧地拥抱了她,差点让她窒息。罗莎说:“你要再不洗澡,可就真成了头脏兮兮的母猪了。”几个月后,莉赛尔不再称养父母为休伯曼先生、休伯曼太太了。罗莎说了一大堆话:“莉赛尔,从现在起,你得叫我妈妈。”她又想了想,“你怎么叫你亲妈的?”莉赛尔小声回答:“也叫妈妈。”“得啦,我就算二号妈妈。”她瞟了一眼丈夫,说,“那边那人,”她好像是从手心里抠出一个个词来,再把它们拍紧实了,用力扔到了桌子那头,“那头猪,下流胚,你叫他爸爸就得啦,听懂了吗?”“是的。”莉赛尔立马答道。在这个家里,回答问题要迅速。
“是的,妈妈。”妈妈纠正她,“小母猪,和我讲话要叫我妈妈。”这时,汉斯休伯曼刚卷完一支烟,他舔了舔烟纸,把香烟粘牢。他瞧瞧莉赛尔,冲她眨了眨眼。要让莉赛尔叫他爸爸,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位铁腕夫人毫无疑问,开头的几个月是最难熬的。
每天晚上,莉赛尔都会做噩梦。
梦见她弟弟的脸。
梦见弟弟的双眼盯着火车车厢的地板。
她在床上醒来时感到阵阵眩晕,然后大声尖叫起来,仿佛要淹死在那堆床单里了。房间的另一边,为弟弟准备的那张床在黑暗中像一艘漂浮的小船。等她恢复意识后,那小船慢慢地沉下去,似乎沉入地板下面去了。这个幻觉没什么可怕,但是在她停止尖叫前,它一直不会消失。
或许,噩梦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她的新爸爸,汉斯休伯曼会走进来安慰她,爱抚她。
他每晚都会过来,坐在她身旁。开头的几次,他只是和她待在一起——他是帮助她排遣孤独的陌生人。过了几晚,他开始对她耳语:“嘘,我在这儿呢,别怕。”三周后,他开始搂着她,哄她入睡了。莉赛尔逐渐信赖他,主要是由于那股男性的温柔带来的神奇力量,还有他的存在。女孩开始确信她半夜尖叫时,他一定会来,而且会一直守护自己。
字典中找不到的词条守护:一种出于信任和爱的行为,通常只有孩子才能辨别真伪。
汉斯休伯曼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头。莉赛尔把头埋在他袖子里哭泣,好像连他都要一块儿吸进去似的。每天凌晨两点后,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浓烈的油漆味,还有男人的体味,伴着她进入梦乡。黎明到来的时候,他总是蜷着身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睡着了。他从来不睡另外那张床。莉赛尔爬下床,小心翼翼地亲亲他的脸颊,他就会微笑着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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