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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山毛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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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讲,我还必须赶快讲,因为我答应鲁卡斯尔先生要在三点钟以前回去,今天早上我向他请假到城里来,不过他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事出来的。”

“请你将所有的事一件一件地按顺序讲,”福尔摩斯将他的又瘦又长的腿伸到火炉边,镇静自若地准备倾听。

“首先,总的来说,我可以说实际上我不曾受到鲁卡斯尔先生和夫人的虐待,对他们我这样讲是公平的。但是我无法理解他们,我心里对他们很不放心。”

“你无法理解他们什么?”

“他们为他们的行为辩解的理由。但是你可以从所发生的事情当中知道一切情况。当初我来到这里时,鲁卡斯尔先生在这里接我,并用他的单马车接我到铜山毛榉。这里,正如他所说的,环境很优美。但是房子本身却并不美。因为它是一幢大的、四四方方的房子,刷成白色,然而被潮湿和坏气候侵蚀得全都现出斑斑点点的污渍。它的周围有场地,三面是树林,另一面是一块斜平地,它通向从这房子门前大约一百码处拐弯的南安普敦公路。屋前的这块场地是属于这所房子的,至于周围所有的树林,则是萨瑟顿领主的部分防护林木。一丛铜山毛榉长在这屋子大厅门前的正对面,故而这地方就以铜山毛榉命名。

“我的雇主驱车载着我,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和蔼可亲,那天晚上他将我介绍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在贝克街你们房子里所猜测的情况并不符合事实。鲁卡斯尔太太没有疯,我看她是一位恬静的女人,脸色苍白,比她的丈夫年轻得多。我估计她不到三十岁;至于他,不会少于四十五岁。从他们谈话中我了解到他们结婚大约已有七年。他原来是个鳏夫,他的前妻遗留下唯一的一个孩子就是已经到美国费城去的女儿。鲁卡斯尔私下对我说,他的女儿离开他们是因为她对她后母有一种不讲道理的反感。既然他女儿的年龄不会小于二十岁,我完全可以设想她和他父亲的年轻妻子在一起,处境一定是很为难的。

“鲁卡斯尔太太,在我看来,无论是她的心灵方面或面貌方面,都很平常,她既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坏印象,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很容易看出她是专心一意地热爱她的丈夫和她的小儿子的。她淡灰色的眼睛不时地东顾西盼,一觉察到他们任何一点小小的需要,便尽可能想法满足要求。他对她也很好,只是方式卤莽粗野。总的来说,他们俩好像是一对幸福的夫妇。然而这个女人,她仍然有一些秘密的愁苦,她时常会沉浸在深思之中,愁容满面。我不止一次意外地看见她在掉眼泪,我有时想这一定是她孩子的坏迫使她这样心事重重。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完全宠坏了的、偏偏又这么坏的小家伙。他的个子显得比同龄人小,脑袋却大得和身躯很不相称。他好象整天不是野性发作,便是绷着脸闷闷不乐。他唯一的消遣似乎就是对一些比他弱小的动物施加酷刑。在捕捉老鼠、小鸟和昆虫方面,他表现出很了不起的才智。但是我还是不谈这个小家伙;福尔摩斯先生,实际上他与我的事情没有多大关系。”

“你所谈的全部细节我都乐意听取。”我的朋友说,“不管你认为它们与你有无关系。”

“我尽量不让任何重要的环节漏掉。这个屋子使我立刻感到最不愉快的就是仆人们的外表和行为。这家人只有两个仆人,一个男人和他的女人。托勒是男的名字,粗鲁笨拙,灰白的头发和连鬓胡子,并且永远是那么酒气熏人。有两次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醉得很厉害,然而鲁卡斯尔先生似乎视若无睹,满不在乎。他的老婆是一个高个子的强壮女人,面目可憎,和鲁卡斯尔太太一样沉默寡言,但远不如她和气。他们夫妻俩是最令人讨厌的一对配偶。但幸运的是我大部分时间是在保育室和我自己的房间里。这两间方间是毗连的,都在这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我到铜山毛榉后,开头两天生活很安静。第三天,鲁卡斯尔太太早餐后下楼来,低声地和她丈夫说了些什么。

“啊,是的,-他转向我,‘我们十分感谢你,亨特小姐,因为你迁就了我们的癖好而将头发剪掉。我问你保证这丝毫无损于你的容貌。我们现在来看一看你穿铁蓝色服装合适不合适。这件衣服放在你房间的床上,你可以在那里看到它,如果你肯把它穿上,那我们两人都十分感谢你。”

“放在那里等我去穿的那件衣服的色泽是特殊的暗蓝色。那是一种极好的哔叽料子缝制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穿过的衣服。这件衣服对我再合身不过了,好象是比着我的身材做的。鲁卡斯尔先生和夫人看了都异常高兴,高兴得甚至有些过于热烈。他们在客厅等我。这间客厅十分宽敞,占据了房子的整个前半部,有三扇落地窗,靠中间那扇窗放着一张椅背朝着窗户的椅子。他们要我坐在这张椅子上。接着,鲁卡斯尔先生在房间的另一边来回踱步,开始给我讲一连串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最好笑的故事。你们都想象不出他有多么滑稽,我都笑累了。可是鲁卡斯尔夫人显然没有什么幽默感,甚至连笑也不笑,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那里,脸上既忧郁又焦急的样子。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光景,鲁卡斯尔先生忽然宣称已到开始一天工作的时间,我可以更换衣服去保育室找小爱德华了。

“两天以后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又照样表演一番。我又一次换上衣服,又坐在那窗户旁边,听我的东家讲他那说不完的可笑的故事。我又一次不禁尽情大笑。后来,他递给我一本黄色封面的小说,又将我的坐椅向旁边移动了一下,以免我自己的影子遮挡了书。他央求我大声念给他听。我从某一章的当中开始念了差不多十分钟,忽然间正当我念到一个句子的半中腰时,他就叫我停止,并去更换衣服。

“你不难想象,福尔摩斯先生,我是多么难以理解这种异乎寻常的表演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察觉到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让我的脸背着那扇窗户,因为我心中充满了想看看我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愿望。起初,这好象是不可能的。但我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有一面手镜打破了,我灵机一动,偷偷地把一片碎镜子藏在手帕里。在下一次的表演中,当我正在发笑的时候,我将手帕举到眼睛前面,稍为摆弄一下,就能够看到我背后的一切了。我承认开始时我很失望,因为我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至少我第一个印象是如此。可是第二次我再一看,我察觉到有一个长着小胡子、穿着灰色服装的男人正站在南安普敦路那边,好象正在向我这一方向探望,这是一条重要的公路,平时路上总是有人来往的。可是这个人却斜靠在我们围着场地的栏杆上,并且很认真地朝这边张望。我把举着的手帕放低,瞥了鲁卡斯尔夫人一眼,发现她正在以最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相信她已经猜出我手里握着一面镜子,并且也已经看到我背后的情形,她立刻站了ae餦起来。

“杰夫罗,-她说,‘那边路上有一个不三不四的家伙正向这边盯着亨特小姐。”

“不是你的朋友吧,亨特小姐?-他问。

“不是,这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哎呀,多么不礼貌!请你回过身去挥手叫他走开。”

“当然还是不理他更好些吧。”

“不,不,那他会常常在这里游荡的。请你转过身去,象这样挥手叫他走开。”

“我照吩咐的那样做了,与此同时,鲁卡斯尔夫人将窗帘拉了下来。这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从那时期我不再坐到窗户那边和穿那身蓝衣服,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在路上了。”

“请往下说,”福尔摩斯说,“你的叙述很可能非常有趣。”

“我恐怕你会认为有点支离破碎,缺乏条理。也许这正表明我所讲的各个不同事件之间没有什么关联。在我刚到铜山毛榉的头一天,鲁卡斯尔先生带我到厨房门附近的一间小外屋。当我们走近那里时,我听见有一根链条当啷作响,还有一头大动物在走动的声音。

“从这儿朝里看!-鲁卡斯尔先生指点我从两块板缝中往里看,‘它不是一个漂亮的家伙吗?”

“我从板缝中张望进去,只觉得有两只炯炯发亮的眼睛和一个模糊的身躯蜷伏在黑暗里。

“不要害怕,-我的东家说,看见我吃惊的样子他笑了起来,‘那是我的獒犬卡罗。我说它是我的,但实际上只有老托勒,我的饲养员,才能够对付它。我们一天喂它一次,不能喂得太多,所以它才能总是象芥末那样有热辣劲。托勒每天晚上放它出来,倘若有哪个私自闯进来的人碰上它的尖牙齿,那只有求上帝保佑了。看在老天爷的面上,你千万不要以任何借口在晚上将脚跨过那门槛,因为如果那样作,就等于不要命了。”

“这警告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过了两宵,我凑巧在凌晨大约两点钟的时候从卧室窗口向外眺望。那天晚上月光皎洁,屋前的草坪银光闪烁,明如白昼。我正站在那里沉湎在这宁静美丽的景色中,忽然间警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铜山毛榉树的阴影下移动。当它出现在月光底下后,我清楚地看到它是什么。原来它是一只象头小牛犊那么大的巨狗,棕黄色,颚骨宽厚下垂,一张黑嘴巴和硕大突出的骨骼。它慢慢地走过草坪,在另一角的阴影里消失了。这个可怕的守卫使我的心里打了个寒战。我想没有一个窃贼能象它那样把我吓成这样子。

“现在,我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要告诉你。你知道我是在伦敦将我的头发剪短的。我将剪下的一大绺头发放在我的箱底。有一天晚上,我把小孩子安置上床后,就开始以检查房间里的家具和整理我自己的零星东西作为消遣。房间里有一个旧衣柜,上面两只抽屉是没有锁上的,里面空无一物,下面的一只抽屉则锁上了。我把我的衣物装满了上面两只抽屉,但是还有许多东西没地方放,因而不能用那第三只抽屉,自然使我感到懊恼。我突然想到它也可能是无意中随便锁上的,所以我拿出一大串钥匙试着去打开它。正好第一把钥慰就配这把锁,于是我就把它打开了。抽屉里只有一件东西,可是我肯定你们永远猜想不到它是什么。它是我的那绺头发!

“我拿起头发来细细地检查。那罕有的色泽,密度,和我的一模一样。眼睁睁不可能的事却摆在我眼前。我的头发怎么会锁在这个抽屉里呢?我双手颤抖地将我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从箱子底抽出我自己的头发。我把两绺放在一起,我敢向你们保证,它们完全一样。这不是很离奇吗?我真是莫名片妙,我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我把那绺奇怪的头发放回到抽屉里,对鲁卡斯尔夫妇只字不提这件事,因为我觉得打开他们锁上的抽屉这件事做得不对。

“你可能注意到我是个天性喜欢留心观察事物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不久我在脑子里对整个房子就有了一个很清楚的轮廓。有一边的厢房看来根本就没有人住。托勒一家住处的通道对面的一扇门可以通向这套厢房,但是这扇门总是锁着的。可是有一天我正上楼时,碰见鲁卡斯尔先生从这扇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钥匙。看他那时的脸和我平时惯常看到的胖胖的、愉快的样子俨然判若两人。他因发怒面两颊涨得通红,眉头紧皱着,激动得太阳穴两旁青筋毕露。他销好那扇门后急急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言不发,也不看我一眼。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当我带着照管的孩子到场地散步的时候,兜个圈子溜达到房子那一边,这样我可以看到房子这一部分的窗户。那里一排有四个窗户,某中三个简直很肮脏不堪,第四个拉下了百叶窗,是关闭着的。所有这些窗户显而易见都是久已弃置不用,就在我来回漫步、时而将眼睛平视它们一下的时候,鲁卡斯尔先生走到我跟前,显得和往常一样愉快和高兴。

“啊!-他说,‘如果我一声不响地从你身边走过去,你一定不要以为我粗鲁无礼。我亲爱的年轻的小姐,我刚才忙于处理一些事务。”

“我叫他放心,我并不以为他冒犯了我。‘顺便问一下,-我说,‘好象上面有一整套空房间,共中一间的窗板是关着的。”

“他显得有些出乎意外,并且,我似乎觉得他听了我的话有点儿吃惊的样子。

“照相是我的一种爱好,-他说,-我把那边几间当作暗室。但是,哎呀!我们碰到了一位多么细心的年轻小姐啊!谁会相信呢?谁会相信呢?-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但是他并不是用打趣的眼光看我。我看到的只有怀疑和烦恼的神情,绝不是在开玩笑。

“唔,福尔摩斯先生,自从我明白这套房间里有些东西不让我知道,我心里更加热切地想要查出个究竟。与其说这是我的好奇心,虽然我和别人一样好奇,倒不如说是责任感,一种认为由于我识破这个地方的内幕说不定可以做出什么好事来的感觉。人们谈论女人的本能,也许就是女人的本能使我有那样的感觉。不管怎么说,的确是有这种感觉。我密切地注意有什么机会可以冲过这道禁止入内的门。

“直到昨天,这机会才来了。我可以告诉你,除了鲁卡斯尔先生外,还有托勒和他的妻子都曾在这空房间里忙些什么。我有一次看见托勒抱着个大黑布袋从那房里出来。最近,他时常恣意酗酒。昨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我上楼时,发现钥匙还插在门上,我毫不疑心是他留在那里的。鲁卡斯尔先生和太太当时都在楼下,那孩子也和他们在一起,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我轻轻地把钥匙一转,开了那扇门,然后悄悄地溜了进去。

“我面前出现一条小过道,这条过道没有裱糊过,也没有平地毯。过道尽头转弯的地方是一个直角。转过这个弯并排有三扇门,第一和第三扇门是敞开着的。每扇门里面都是一间空房,又脏又阴暗,一间有两扇窗,另一间只有一扇窗,窗户上尘土厚积,使得傍晚的光线照到那里显得非常昏暗。当中一扇门关着,外面横挡着一根铁床上的粗铁杠,一头锁在墙上的一个环上,另一头是用一根粗绳绑在墙上。这扇门本身也上了锁,但钥匙不在那里。这扇严密封锁的门显然是和外面所看到那扇关着的窗户是同一个房间的。而且从它下面的微弱光线中,我仍可以看到那房间里并不很黑暗。里面无疑是有天窗,可以从上面透进光线。我站在过道里,注视着那扇凶险的门,疑惑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这时,我忽然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从房门底下小缝透出来的微光中我看见有一个人影在来回走动着。这情景使我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剧烈的无名恐怖。福尔摩斯先生,我神经紧张得忽然失去了控制,回头就跑,跑的时候好象有一只可怕的手在后面抓住我的衣裙似的。我沿着过道狂跑,跨过那扇门,一直冲到等候在外面的鲁卡斯尔先生的怀里。

“不错,-他微笑地说,‘果然是你,当我看见门开着,我想一定是你。”

“啊,可把我吓死了!-我喘着气说。

“我亲爱的年轻小姐!我亲爱的年轻小姐!-你料想不出他的态度有多么亲热,多么体贴,‘是什么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亲爱的年轻小姐?”

“但是他说话的声音简直就象在哄孩子。他做得太过分了,我是处处提防着他的。

“我够傻的,走到那边的空房子里去了,-我回答说,‘但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里是多么凄凉,多么可怕呀!吓得我又跑了出来。啊,那里面死沉沉地寂静得可怕!”

“只是那么一些?-他尖锐地瞧着我说。

“怎么啦?你是怎么想的?-我问他。

“我把这个门锁上你是怎么想的?”

“我确实不知道。”

“就是不让闲人走进去,你明白吗?-他还是用那无比亲切的模样微笑着。

“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

“那么,好啦,你现在知道啦!如果你再把你的脚跨过那门槛……-说到这里,他的微笑片刻之间变成龇牙咧嘴的狞笑,一张脸象魔鬼似地瞪着我,‘我就把你扔给那条獒犬。”

“我当时吓得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我想我大概是飞快地从他的身边一直奔进了我的房间。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直到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浑身颤抖不已。这时我想到了你,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没有人给我出主意的话,我就再也不能在那里呆下去了。我害怕那所房子、那个男人、那个女人、那些仆人、甚至那个孩子,他们一个个都使我感到害怕。我若是能够领你们到那里去,那就好了。当然,我本来可以逃离那所房子,不过我的好奇心同我的恐惧心一样强烈。我很快下了决心。我要打一份电报给你。我戴上帽子,穿上外衣,走到约半英里外的电报局;回去时,心里觉得安稳多了。我走近大门时不觉心里又惊慌不安起来,唯恐那只狗已经被放出来了。但是我想起托勒那天晚上喝得烂醉以至不省人事,而且我还知道在这家里只有他能对付这只野性的畜牲,所以不会有别人敢冒险把它放出来。我偷偷地溜了进去,平安无事。晚上,我想到不久就要见到你们,开心得躺在床上大半夜没有合眼。今天早上我毫无困难地请了假到温切斯特来。但是三点钟以前我必须赶回去,因为鲁卡斯尔先生和太太准备出去作客,今天晚上都不在家,所以我必须照看孩子。现在,我已经把我的全部历险经过都告诉你了,福尔摩斯先生。要是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将非常高兴,并且,最要紧的是,我应该怎么办?”

福尔摩斯和我听了这离奇的故事象着了迷一样。我的朋友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两手插在衣袋里,脸色显得极其深沉严肃。

“托勒是不是还酒醉未醒?”他问。

“是的,我听见他的老婆告诉鲁卡斯尔太太,说她对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那很好,鲁卡斯尔夫妇今天晚上要出门去?”

“是的。”

“那里有没有一间地下室和有一把结实的好锁?”

“有,那间藏酒的地窖就是。”

“亨特小姐,从你处理这件事的经过来看,你可以说得上是一位十分机智勇敢的姑娘。你想想能不能再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如果我不认为你是个十分卓越的女性,我是不会这样要求你的。”

“我一定试试看,要我做什么事?”

“我的朋友和我七点钟到达铜山毛榉。那时候鲁卡斯尔夫妇已经出门。而托勒,我们希望到时候他是无能为力的。剩下的就只有托勒太太,她可能报警。你若是能叫她到地窖里去干些差使,然后把她锁在里头,那就会大大有利于这件事的进行了。”

“我一定这样干!”

“好极了!那么我们就来彻底调查这件事。当然,只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你是被请到那里去冒充某个人,而那个人实际上被囚禁在那间屋子里,这是一清二楚的。至于这个被囚禁的人是谁,我可以断定就是那个女儿艾丽丝·鲁卡斯尔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被说成已经到美国去了。毫无疑问,你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你的高度、身材和你的头发的色泽和她的一样。好的头发被剪掉很可能是因为她曾经患过什么病,因而,自然也必须要你牺牲你的头发。你瞧见那绺头发完全是碰巧。那个在公路上的男人无疑是她的什么朋友,很可能是她的未婚夫。而且无疑,正因为你穿着那个姑娘的衣服,而且又那么象她,所以每当他看见你的时候,他从你的笑容中,以后又从你的姿势中,相信鲁卡斯尔小姐确实很快乐,并认为她不再需要他的关怀了。那只狗晚上放出来是为了防止他设法和她接触。所有这些都是相当清楚的,这桩案件最严重的一点就是那孩子的性情。”

“这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我突然叫了出来。

“我亲爱的华生,你作为一个医生要逐渐地了解一个孩子的癖性,就要从研究他的父母亲开始,你没想到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吗?我时常从研究孩子入手来取得对其父母品格基本的真正的深入了解。这孩子的性格异常残忍,而且是为残忍而残忍。不管这种性格是象我所猜疑的那样来源于他的笑眯眯的父亲还是来源于他的母亲,这对在他们掌握之中的那个可怜的姑娘注定是不妙的。”

“我确实相信你是对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大声说,“无数的事回想起来使我非常确定你说得十分中肯,让我们一刻也不要耽搁,赶快去营救那可怜的人吧!”

“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因为我们是在对付一个很狡猾的人。我们在七点钟以前办不了什么事,一到七点我们就会和你在一起,不用很久我们就能解开这个谜了。”

我们说到做到,七点整就已经到了铜山毛榉,并把双轮马车停放在路旁一家小客栈里。那一丛树上的黑叶,象擦亮了的金属,在夕阳的光辉下闪闪发光。这就足以使我们认出那幢房子,即使亨特小姐没有站在门口台阶上微笑地面向着我们的话。

“你都安排好了吗?”福尔摩斯问。

这时从楼下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响亮的撞击声。“那是托勒太太在地窖里,”她说,“她的丈夫躺在厨房的地毯上鼾声如雷地酣睡着。这是他的一串钥匙,和鲁卡斯尔先生的那串钥匙是完全一样的。”

“你干得实在漂亮!-福尔摩斯先生热情地喊着,“现在你带路,我们就要看到这桩黑勾当的结局了。”

我们走到楼上去,把那房门的锁打开,沿着过道往里走,直走到亨特小姐所叙述的障碍物前面。福尔摩斯割断绳索,将那根横挡着的粗铁杠挪开,然后他用那串钥匙一把一把地试开那门锁,但都开不开。房间里没有任何一点动静,在这寂静之中,福尔摩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相信我们来得并不太晚,”,他说,“亨特小姐,我想最好你还是不要跟我们进去。现在这样,华生,你把你的肩膀顶住它,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进去。”

这是一扇老朽的、摇摇晃晃的门,我俩合起来一使劲,门便立刻塌下来。我们两人冲进门一看,只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简陋的小床,一张小桌子以及一筐衣服,没有其他家具,上面的天窗开着,被囚禁的人已无影无踪了。

“这里面有些鬼把戏,”福尔摩斯说,“这个家伙大概已经猜到了亨特小姐的意图,先一步将受害者弄走了。”

“怎么弄出去的?”

“从天窗。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他是怎么弄出去的。”他攀登到屋顶,“哎呀,是这样,”他叫喊着说,“这里有一架长的轻便扶梯,一头靠在屋檐上,他就是这样干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亨特小姐说,“鲁卡斯尔夫妇出去的时候,这扶梯不在那里。”

“他又跑回来搬的,我告诉过你他是一个狡猾而又危险的人物。我现在听见有脚步声上楼来。如果这不是他那才怪哩。我想,华生,你最好也把你的手枪准备好。”

他话声未落,只见有一个人已经站在房门口,一个很肥胖的、粗壮结实的人,手里拿着一根粗棍子。亨特小姐一看见他,立即尖叫一声,缩着身子靠在墙上。但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纵身向前,镇定地面对着他。

“你这恶棍!”他说,“你的女儿在什么地方?”

这胖子用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看看上面打开的天窗。

“这句话是要由我来问你们才对!”他尖声叫喊说,“你们这帮贼!贼探子!我可捉住你们了,是不是?你们掉进我的掌心里来了,我要让你们够受的!”他转过身去,咯噔咯噔地尽快跑下楼去。

“他是去找那只狗来的!”亨特小姐大声说。

“我有左轮枪!”我说。

“最好把门关上,”福尔摩斯说,于是我们一起向楼下冲去。我们还没到达大厅,便听见猎犬的狂吠声,然后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和令人可怖的猎犬撕咬人的声音,使人听了为之毛骨悚然。一个红脸蛋、上了年纪的人挥舞着胳膊跌跌撞撞地从边门走了出来。

“我的天,”他大声喊着,“什么人把狗放出来了。它已经两天没喂过食啦,快,快,要不就来不及了!”

福尔摩斯和我急忙飞奔出去转过房角,托勒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只见那边一只庞大的饿慌了的畜牲,一张黑嘴紧紧咬着鲁卡斯尔先生的喉咙,而他正在地上打着滚悲惨地号叫着,我跑上去就是一枪,把它的脑袋打开了花。它倒了下来,锋利的白牙仍然嵌在他那肥大的满是褶皱的颈部。我们用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和狗两相分开,然后将他抬到房子里。人虽然还活着,然而已是非常可怕地血肉模糊了。我们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并差遣吓醒了的托勒送信去通知他的太太。我尽我所能做到的来减轻他的痛苦,我们都围着他聚集在一起,这时,房门开处,一位瘦高个的女人走了进来。

“托勒太太!”亨特小姐喊道。

“是的,小姐,鲁卡斯尔先生回来后先把我放了出来,然后才上去找你们。啊,小姐,可惜你不曾让我知道你的打算。因为我本来可以告诉你,省得你费那么大的劲。”

“哈!”福尔摩斯敏锐地注视着她说,“显然,托勒太太对这件事的情况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

“是的,先生,我确实知道。我现在正准备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那么,请坐下来,让我们听听看。因为我必须承认这桩事情里面还有几点我仍然不太明白。”

“我就会对你们讲明白的,”她说,“我早就可以这样做,要是我能早点从地窖里出来的话。如果这件事要闹到违警罪法庭上去,你要记住我是作为朋友站在你们一边的。我也是艾丽丝小姐的朋友。

“她在家里从来就不愉快,自从她的父亲再娶时期,艾丽丝小姐就一直郁郁不乐,她在家里受到怠慢,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发言权。但是她在朋友家里碰到福勒先生之前,她的情况确实还不算很坏。根据我所听到的,根据遗嘱,艾丽丝小姐有她自己的权利,但是她是如此安静和忍让,从来不曾讲过一句关于这权利的话,而将一切都交给鲁卡斯尔先生处理。他知道和她在一块可以很放心,但是一旦一个丈夫要挤进来的时候,那他一定会要求在法律范围内应该给他的东西。于是她的父亲认为是该制止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了。他要他女儿签署一个字据,声明不管她结婚与否,他都可以用她的钱。由于她不愿意签,他一直闹到她得了脑炎,六个星期濒临于死亡的边缘。最后她逐渐康复,但是已经骨瘦如柴,并且把美丽的头发也剪掉了;但是这些都不能使她的年轻的男朋友变心!他对她仍然十二分的忠诚。”

“啊,”福尔摩斯说,“我想你好意地告诉我们的这些情况使得我们对这件事情已经一清二楚,至于其余的我就可以推断得出了:鲁卡斯尔先生因而,我敢断言,就采取了监禁的办法?”

“是的,先生。”

“专门把亨特小姐从伦敦请来以便摆脱福勒先生不愉快的纠缠?”

“正是这样,先生。”

“可是福勒先生是一位坚持不懈的人,就象一名好水兵必须做的那样,他封锁了这所房子。后来遇见了你以后,通过用金钱或其它方式说服了你,使你相信你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托勒太太安祥地说,“福勒先生是一位说话和蔼、手头慷慨的先生。”

“通过这个手段,他设法让你的好男人不缺酒喝,让你当主人一出门就把一架扶梯准备好。”

“你说得对,先生,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应当向你道谢,托勒太太,”福尔摩斯说,“因为你无疑把一切使我们伤脑筋的事都澄清了。现在村里的那位外科医生和鲁卡斯尔夫人就要来了,我认为,华生,我们最好是护送亨特小姐回温切斯特去,因为我似乎感觉到我们在这里的合法地位很成问题。”

于是门前有铜出毛榉的那所不吉祥房子的谜解开了。鲁卡斯尔先生总算幸免于死,然而已是一个精神颓丧的人了,只是由于他那忠心耿耿的妻子的护理,他才能苟延残喘。他们的老佣人们还和他们住在一起。大概他们知道鲁卡斯尔这家人过去的事太多了,以致鲁卡斯尔先生很难辞退他们。福勒先生和鲁卡斯尔小姐就在他们出走后的第二天在南安普敦申请到特许证书结了婚。福勒先生现在毛里求斯岛担任政府职务。至于维奥莱特·亨特小姐,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使我感到有点失望。由于她不再是他问题中的一位中心人物,他就不再对她表示有进一步的兴趣了。她目前是沃尔索尔地区一家私立学校的校长。我相信她在教育工作上是很有成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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