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胡雪岩从受知于左宗棠开始,一面要办西征粮台,一面又创办了好些事业,而且做生意的兴趣,集中在丝上,对于钱庄的经营,差不多完全交给宓本常主持,钱庄的制度,有所改变,亦很隔膜,“汇划”上能够“耍把戏”,却不甚明白。在过去,他可以不求甚解,现在出现了危机,他就非问问清楚不可了。
“说穿了,一句话:等于常在一起打牌的朋友一样,赌得再大,不过赌
筹码,今天我输他赢,明天你赢他输,听起来很热闹,无非数数筹码,记一笔帐,到时候结一结就轧平了。不过,这只好常常在一起的朋友这么办,夹一个外头人进来,赢了一票,要拿现款走,这个把戏就耍不下去了。所以……“
所以上海的钱庄,由阜康领头,联络了十来家“大同行”,成立了一个“汇划总会”,仿照日本在明治十二年所设立的“手形交换所”的办法,用交换票据来供替现银收解。
票据交换,不能私下办理,一定要送总会,凡是汇划钱庄,到期的银票,一律先送总会,分门别类理齐,派老司务送到各钱庄“照票”。如果不误,这家钱庄便将银票收了下来,另外打出一张收据,名为“公单”,规定以五百两为基数,不足五百两,或用现金找补,或者记帐另外再算。
这些“公单”大概在下午三、四点钟,都已集中到总会,算盘一打,立刻可以算出哪家该收多少、该付多少,譬如,阜康应收各庄银票共计一百万,本号开出的银票只有八十四万,有十六万头寸多。
有多就有少,由总会开出“划条”交阜康向欠头寸的钱庄先收现银。时间规定是在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以前。
那么,缺头寸的钱庄怎么办呢?不要紧,第二天上午可以到公会向有头寸多的同行去拆进,利息以日计,称为“银拆”。这种一两天的同业惜款,不必打收据,由公会记一笔帐就可以了。
至于利息的计算,又分两种,不打收据的拆借,称为“活拆”,利息高低视银根松紧而定。另外一种同业长期的拆借,称为“呆拆”、要立票据,议定利息,在些期间,不受每天挂牌的“银拆”的影响。
“这种打‘公单,的法子,就好象赌钱发筹码,所不同的是,第一,赌场的筹码,只有头家可以管,公单只要是汇划钱庄,家家可开。第二,赌场的筹码,不能拿到外面去用,公单可以化成本号的银票,到处可用。说实了,无非无中生有,凭空生出几千万银子来,所以现银不过一百万,市面上的大生意照样在做。这就是要汇划的把戏。”
接下来便谈到丝茧的情形。丝茧业下乡收值,多仰赖钱庄放款,胡雪岩也就因为有钱庄在手里,所以成为丝业领袖,这两年因为抵制新式缫丝厂,收的茧子与丝更多。宓本常虽非胡雪岩经营丝业方面的档手,但可以从各联号存放款进出的总帐中,看出存货有多少。
“大先生,”宓本常神情严肃他说:“现在存丝总有六七千包,茧子更多,我看用不着这么多存货。”
“你是说吃本大重?”
“是啊。”宓本常说:“粗估一估差不多有三百万银子的本钱压在那里。
不是因为这样子,古先生的十万银子,我也不好意思来讨。“
“呃!”胡雪岩立即接口:“这十万银子转到我名下。”他紧接着又转脸对古应春说:“另外的,再想办法。好在你有地皮在那里,不过现金一时周转不开而已。”
古应春满怀忧虑一扫而空,但自己虽不愁了,又为胡雪岩发愁,“小爷叔”,他说:“现在三家缫丝厂都缺货,你何妨放几千包茧子出去,新式机器,做丝快得很,一做出来,不愁外洋没有买主,那一来不就活络了?”
“古先生这话一点不错。”宓本常也说,“今年‘洋庄’不大动,是外国人都在等,等机器做的丝,凭良心说,机器做的丝,比脚踏手摇土法子做的丝,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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