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心思深,还有灵。我说送礼送得轻了得罪入,他说送得重了,也要得罪,而且得罪的不止一个。”七姑奶奶接下来说:“小爷叔,你要不要这个帮手,成功不成功,就看乌先生写信来了。”
胡雪岩心领神会,回到杭州先派人去办罗四姐所托之事,同时送了一份丰厚的节礼。然后挑了个空闲的日子,轻装简从,满荷洒洒地去看罗四姐的母亲。胡雪岩仍旧照从前的称呼,称她“罗大娘”,但罗大娘却不大认得出他了,陌生加上受宠若惊,惶恐不安。胡雪岩了解她的心情,跟她先谈罗四姐的近况,慢慢地追叙旧事,这才使得罗大娘的心定了下来。这心一定下来,自然就高兴了,也感动了,不断地表示,以胡雪岩现在的身分,居然降尊纤贵,会去看她,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六曲折情关十天以后,罗四姐接到了家信,罗大娘照她的话,是请乌先生代写的。
这乌先生是关帝庙的庙祝,为人热心,洞明世事,先看了罗四姐的来信,心头有个疑问,何以回信要指写他来写。再听罗大娘眉飞色舞地谈胡雪岩来看她的情形,恍然大悟,罗四姐大约不能确定,胡雪岩会不会亲自来看罗大娘,所以信中不说信件等物托何人所带。不过胡雪岩的动静,在她是很关心的,既然如此,就要详详细细告诉她。她之指明要自己替罗大娘写回信,也正是这个道理。
这完全猜对了罗四姐的心思,因此,她的信也就深副她的期待了。乌先生的代笔,浅显明白,罗四姐先找者马来念给她听过,自己也好好下了一番工夫,等大致可以看得懂了,才揣着信去看七姑奶奶。
“七姐,”她说。“我有封信,请你给我看看。”
“哪个的信?”
“我娘的信,我一看信很长,当中好象提到胡大先生,我怕有要紧话在里头,不方便叫老马给我看。”
“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你看不明白,我也未见得看得懂。不过,不要紧,一客不烦二主,当初你是托应春替你写的现在仍旧叫他来看好了。”
“七姐夫在家?”
“在家。”七姑奶奶答说: “有个洋人要来看他,他在等。”
于是将古应春找了来,拿信交了给他。他一面看,一面讲:“东西都收到了,胡大先生还送了一份很厚的礼,一共八样,火腿、茶叶、花雕……”
“这不要念了。”七姑奶奶插嘴问道:“他信里称小爷叔,是叫胡大先生?”
“是啊!杭州人之中,尊敬小爷叔的,都是这样叫他的。”
“好!你再讲下去。”
“五月初七胡大先生去看你母亲,非常客气,坐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谈起在上海的近况……”讲到这里,古应春笑笑硕住了。
“咦!”七姑奶奶诧异地问:“啥好笑?”
“信上说。你母亲知道你认识了我们两个,说是‘欣遇贵人’。”古应春谦虚着,“实在不敢当。”
“我娘的话不错。你们两位当然是我的贵人。”罗四姐问道:“七姐夫,信上好象还提到我女儿。”
“是的。你母亲说,胡大先生很喜欢你女儿,问长问短,说了好些话。
还送了一份见面礼,是一双绞丝的金镯子。“
“你看!”罗四姐对七姑奶奶说,“大先生对伢儿们,给这样贵重的东西,不过,七姐,我倒不大懂了,大先生怎么会将这双镯子带在身边?莫非他去之前,就晓得我有个女儿?”
“不见得。”七姑奶奶答说,“我们小爷叔应酬多,金表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遇到要送见面礼,拿出来就是。”
“原来这样子的。”罗四姐的疑团一释,“七姐夫,请你再讲。”
“你娘说,你说要回去,她也很想念你,如果你抽不出工夫。或者她到上海来看你。”
罗四姐还未开口,七姑奶奶先就喊了出来,“来嘛!”她说,“把你娘
接了来歇夏,住两三个月再回去。“
“上海是比杭州要凉快些。”罗四姐点点头:“等我来想想。”
“后面还有段话,是乌先生‘附笔’,很有意思!”古应春微笑着,“他说,自从胡大先生亲临府上以后,连日‘庙中茶客议论纷纷’,都说胡大先生厚道。照他看,胡大先生是你命中的‘贵人’,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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