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得津津有味,外面却等得心急了,酒已经回烫过两遍,再烫就要走味,怡情老二推门望到第三遍,看他们还没有住口的样子,忍不住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下才惊醒了庞二,歉然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害他们久等了,我们出去吧!”
等坐定下来,第一件事是叫局。怡情老二亲自捧过一只长方红木托盘,里面是笔砚局票,拈笔在手,先问庞二。
“我好久没有到上海来了,市面不灵。”他想了想说:“叫宝琴老三吧?”
“是怡红院的宝琴老三吗?”怡情老二问。
“对了。怡红院。”
“这一节不做了。”怡情老二说,“节前嫁了个道台,做官太太去了。”
于是庞二又想了两个人,非常不巧,不是从良,便是开了码头,他不免怅惘,说一声:“随便找好了!”
“你替庞二少做个媒吧。”尤五对怡情老二说了这一句,便又转脸问庞二:“喜欢啥样子的?”
“脾气爽快的好。”
“有了!”怡情老二喜滋滋他说,“我替庞二少保荐一个,包管中意。”
这个人叫怡云老七,就在怡情院“铺房间”,她怕庞二以为她有意照应小姐妹,不管好歹,硬塞给他,所以只说名字,不说地方。刘不才会意,也不多问,将一叠局票写好,交给“相帮”发了出去。
隔不多久,莲步姗姗进来一个丽人,鹅蛋脸,高身材,长眉入鬓,神采飞扬,是那种一见便能令人目眩神移的尤物。在座的人都没有见过她,她却全认得,含笑一一招呼,最后才在庞二身后坐下,未曾开口,先抛媚眼,然后轻声说道:“二少,长远不见了!”
“原来你们是老相好!”刘不才起哄,“庞二哥怎不早说?罚酒,罚酒。”
“你看!”庞二对怡云老七说,“你一来就害我罚酒。我们啥地方见过?
我怎么想不起来?“
“在怡红院。二少,你自然想不起了,一则贵人多忘事,二则也看我不上眼。”
庞二将牙一龇,故意说道:“好酸!”
“庞二哥,你不要假惺惺装不认识。这杯酒非罚不可!”
刘不才将一杯酒端了过来。庞二顺手就端向怡云老七,意思是要她代酒,怡云老七毫无难色,一仰脸干了那杯酒。
“谢谢!”庞二开始有了笑容。
于是怡云老七执壶敬酒,酒量很好,一个个都照了杯,最后是自己喝了半杯酒,剩下的半杯敬庞二,却又温柔地问:“嫌不嫌脏?”
杯沿脂痕宛然,美人余泽,脏之何有?庞二笑嘻嘻地干了酒,大家也都相视而笑,笑庞二是如此容易地掉入怡云老七的罗网中。
“你住在哪里?”庞二悄然相问。
“ 等下告诉你。”
他还想说什么,只听门帘响动,胡雪岩和刘不才叫的局,陆续到了。为求热闹,叫得不少,片刻之间,莺莺燕燕,翩然群集,猜拳的猜拳,唱戏的唱戏,因为庞二是主客,自然都应酬他,左顾右应,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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