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胡雪岩问道:“你一向是天塌下来都不担心的人,这回怎么放不下心来?”
“彼一时也,此一时也!”裘丰言说,“这件事,我通前彻后想过了,不全是江湖道上的事,有长毛夹在里头,只怕俞老身不由己!”
这一说,胡雪岩矍然而起,“你的话对,不可不妨!”他想了想又说,“事不宜迟,赶快给松江写封信回去。老裘,你来动笔!”
这是裘丰言责无旁贷的事,一面亲自搬出文房四宝来,一面问胡雪岩,这封信如何写法?
信中拜托老太爷,等俞武成到了松江,务必设法探明跟赖汉英那方面订下了怎样的约定,原来的计划是如何动手?还有最要紧的一层,俞武成是不是自己在赖汉英的挟制胁迫之下,有身不由主的模样?
刚把信写完,阿土已经回到客栈,跑得气喘吁吁地说:“七姑奶奶叫我赶紧回来通知,三婆婆的孙子,马上要来拜会,他是个‘总爷’。”
绿营武官中有‘千总“、”把总“的名目,是低级武官,所以老百姓见了绿营兵丁,都尊称一声”总爷“。胡雪岩觉得这不值得重视,倒是三婆婆有此礼遇的表示,自然是肯接见了,值得高兴。
“好的,我知道了。”他想了一想,认为阿土在苏州已无用处,正好派他回去送信,“阿土,我烦你立刻回松江,拿这封信送给老太爷。你跟老太爷说,信中所谈的事,一有结果,立刻给我回信。就劳驾你再辛苦一趟。”
说着,又喊芙蓉,取出十两银子送他做盘缠。
就这时,只见金阊栈的伙计引进一名武官来,后面还跟着四名马弁。一看这气派,不象“总爷”、胡雪岩眼尖,赶紧向裘丰言说道:“是个水晶顶子。”
顶戴用水晶,是五品官员,裘丰言失声说道:“啊!是守备。糟了,便衣接见,似乎失礼。”
失礼也无可补救了,只见伙计已经高举名帖,拉长了声音唱道:“俞老爷拜!”
裘丰言比较熟于官场仪注,拉一拉胡雪岩,掀开门帘,踱着方步,迎到外屋,只见“俞老爷”带着马弁站在门外,便闪开了视线,从伙计手里接过
名帖来看,上面写的是:“侍晚俞少武顿首拜。”不用说,是俞武成的儿子。
“不敢当,不敢当!请你替我们挡俞老爷的驾,身在客边,未带公服,不敢亵慢!”
伙计还未接话,俞少武已经跨了进来,两手一挥,将马蹄袖放了下来,接着便请了个安。虽说武职官儿品级不值钱,到底受之有愧,所以胡雪岩和裘丰言都觉得相当尴尬。
幸好,俞少武不叙官阶叙世谊,站起来口称:“两位老世叔!”他说,“家祖母特意命少武来请安。家祖母的意思,不敢劳动两位老世叔光降,有什么吩咐,告诉少武就是了。”
“是,是!”裘丰言拱手答道:“世兄,诸先坐了叙说。敝姓裘,这位是雪岩兄!”
彼此重薪又见了礼,坐定攀谈,裘丰言有一番官场中请教“功名”的话头,这才知道,俞少武是一名武进士,授职守备,派在两江“督标”当差。
督标中军知道他是漕帮子弟,又见他仪容出众,言语灵便,特为报请总督,行文兵部,将他补了一名“提塘官”,专驻京城,接理两江总督衙门的奏折呈递事宜。最近是请假回籍省亲,还有个把月的勾留。
“原来世兄是科甲出身!真正失敬之至。”裘丰言翘一翘大拇指,“英雄出少年。如今亦正是英雄的时势,前程如锦,可喜可贺。”
等到寒暄告一段落,俞少武重申来意,请示有何吩咐!这是谈到了正经上头,裘丰言使个眼色,让胡雪岩回答。
“有件事,要请教令尊。只为令尊行踪不定,特意来求三婆婆。”胡雪岩说:“未尽道理,不便启齿,我想烦世兄回去禀告令诅母,我跟裘兄准定明天一早,登堂拜谒,务必请三婆婆容我们晚辈,有个申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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