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安然入梦。第二天一早出门去看了几个素日有来往的小弟兄,一顿酒吃到下午三点钟,回家收拾随身衣服,带到大经丝行。
“来,来!”黄仪从屋里奔了出来,招手喊道:“今天我这个媒人有话跟你说了。”
邀他到房间里,一谈经过,陈世龙大出意外。据说郁四在这天早晨,特地到大经丝行来看老张,口称“亲家”,说陈世龙是他的小辈,现在当儿子一样看待,将来办喜事,男家归他主持,同时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聘金。
“你丈人老实,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特地来问我,这还有啥话说?我叫你老丈人认了亲家。”黄仪很高兴地说,“到底是占码头的人物,
做事漂亮之至,送了我二百两银子,算是谢媒,不收他会不高兴,我也就老实,叨你老弟的光了。“
陈世龙听这一说,觉得面子十足,心里非常高兴,但不肯在脸上摆出来,怕黄仪发觉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来,日子就急得不得了。”黄仪说道:“你丈母娘请我去吃中饭,当面跟我说,她要替女儿办嫁妆,起码要半年工夫,年底下来不及。看你的意思怎么佯?我们先谈好了,再跟郁四叔去说。”
陈世龙有些不太愿意,想了想问道:“不晓得阿珠怎么说?”
“你问这话真没道理!她会怎么说,难道说越早出阁越好?”
想想不错,陈世龙失笑了,“这件事我做不来主。”他说,“要跟郁四叔、胡先生商量了再说。”
“难道你自己作不得你自己的主?”黄仪拿了郁四的、吃了张家的,不能不把情况弄清楚,“说句实话,你父母双亡,人家虽帮你的忙,到底不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句话,陈世龙也听到过,但他的这头亲事,真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成家立业是一事的两面,为胡雪岩想,是要提拔陈世龙,也为了他自己的事业,要觅个得力的帮手,引替陈世龙促成良缘,此刻各样生意,都在着春进展之中,到什么时候,需要陈世龙出力,只有胡雪岩心里才有数,倘或正要用人的时候,他在忙着办喜事,岂不耽误了生意,那就不是胡雪岩的本意了。
除此以外,陈世龙还有一份感恩的心情,自从跟了胡雪岩,叫他“先生”,陈世龙才知道“师父,师父”,师真如父,为了尊敬“胡先生”,哪怕就没有耽误生意的顾虑,他也愿意请命而行。
见他沉吟不语,黄仪明白了,陈世龙必有他的难处,但女家也有女家的难处,要先让陈世龙明白,否则做媒人的两头传话,南辕北辙,就吃力而不讨好了。
“世龙,”他用劝告的语气说,“洞房花烛,一个人一生只一回,女家又是独养女儿,人家要好好预备嫁妆,因此耽误日子,我们做男家的要体谅。
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到了十二三岁就在办嫁妆了,一办五、六年,不足为奇。
现在人家只要五、六个月,不算多。你跟胡老板去说,他的人情世故熟透熟透,一定会答应。“
“我也晓得他十之八九会答应,不过我不能不先跟他说一声。”
“那就行了。”黄仪指着他随身的衣包又问,“你主意改过了?觉得还是住到这里来方便,是不是?”
陈世尤灵机一动,阿七的事,不便对别人说,“媒人”这里正好说清楚,万一将来发生误会,有个有力的见证,于是叹口气说:“我是来‘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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