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王有龄深深点头。
心中存着个“唱戏”的念头,便没有什么忸怩和为难的感觉了。踱着方步,由杨承福领到西面何桂清的屋子里,进门一揖,从容说道:“多谢何大人厚赐。真是‘解衣衣我’,感何可何桂清没有想到他是如此老练深沉,相当惊异,同时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一直在担心,怕王有龄在底下人面前泄了他的底细,照现在这样子看,看决不会有的事。
“嗳,你太客气了!你我何分彼此?”何桂清也很厚道,一上来就表明了不忘旧情的本心,“请炕上来坐,比较舒服些。”
炕几上已摆了八个高脚盆子,装着茶点水果,炕前一个雪白铜的火盆,发出哗哗剥剥煤炭的轻响。王有龄觉得这样的气氛,正宜于细谈叙旧,便欣然在下首落座。何桂清还要让他上坐,他一定不肯,也就算了。
当杨承福端来了盖碗茶,做主人的吩咐:“有客一概挡驾。王老爷是我从小的‘弟兄’,二十年不见,我们要好好谈谈,叫他们不必在外面伺候。”
“是!”杨承福又说,“请大人的示,晚上有饭局……”
“我知道,回头再说。”
等底下人一回避,室中主客单独相处,反有不知从何说起之苦。而且何桂清也还有些窘态。王有龄一看这情形,只好口不择言他说了句:“二十年不见,想不到大人竟直上青云,‘同学少年真不贱’!可喜可贺。”
话是不甚得体,但总算开了个头,何桂清紧接着摇摇手说:“雪轩!我们的称呼要改一改,在场面上,朝廷体制所关,不得不用官称,私底下你叫我‘根云’好了。”
“是。”王有龄但然接受他的建议,“我倒还不知道你这个大号的由来。”
“是我自己取的。‘根云’者,‘根基于云南’,永不忘本耳。”
原来如此!王有龄心想:照他的解释,无非特意挂一块“云南人”的幌子,照此看来,他可能是“冒籍”中的举。这也下去管他,反正能“不忘本”
总是好的。
“我也听说,老太爷故世了。”何桂情又说,“其时亦正逢先君弃养,同在苫次,照礼不通吊问。”
他的所谓“先君”,王有龄从前管他叫“老何”。现在当然也要改口了:“我也失礼,竟不知老太爷下世。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中举、点翰林。
不然……“
不然早就通音问了。王有龄不曾说出这句话来,何桂清心里却明白:他已听杨承福略略提过,知道他此行是为了上京加捐,是境况似乎并不怎么好,随即问道:“这几年一直在浙江?”
“是的。”王有龄答道,“那年在京里与先父见面,因为回福建乡试,路途遥远,当时报捐了一个盐大使,分发到浙江候补,一直住在杭州。”
“混得怎么样呢?”
“唉!一言难尽。”王有龄欲言又止地。
“从小的弟兄,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王有龄是年轻好面子,不好意思把窘况说与旧日的“书僮”听,此时受了何桂清的鼓励,同时又想到“人生如欢”,便觉无所碍口了。
“这一次我有两大奇遇,一奇是遇着你,一奇是遇着个极慷慨的朋友。
旧雨新知,遇合不凡,是我平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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