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块石头打中了马蜂窝，大湖村被惊动了。远远的，几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傻子手脚乱打，不停地在地上嘶叫着，雪粉飞扬起来，落在陶伟脸上，一片冰冷。陶伟突然拔腿往山上跑去。

“站住！别跑！”村人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陶伟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可是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这里是山区。

他们看见我了吗？隔得这么远，能看清楚是我干的吗？恐惧和害怕已经褪去，陶伟的头脑清醒起来。他绕过了山梁，跑到了村子后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他看到了下面的操场。已经有几十个人跑到了学校。人声隐隐传来。一会儿，村人把傻子抬了起来，往村子里走。

陶伟尽量放轻脚步，走进了村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昨晚是在哪一间屋子过夜的呢？这里的土屋看上去都差不多。每一间屋子都关着门。

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忽然，陶伟经过一间屋子，门是敞开着的。他顾不上想，一头冲了进去。

屋子里居然没有人，厅很大，中间有一个大的祭台，上面有一尊佛像。佛像后面正有个不小的空间，陶伟赶紧爬上祭台，躲进佛像的身后。一阵急跑，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又不敢发出声音。四周静悄悄的，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的人声。没有人进来。

这是一个挺大的祠堂，蜡烛和佛香的气味混杂着。陶伟慢慢地感到一阵平安祥和。他突然发现，这里出奇地温暖。

陶伟探出头来一看，才发现祠堂的厅里放着八口巨大的水缸，缸里是满满的清水。水缸下面燃烧着木炭。旁边还有木桶、扁担什么的工具。他想起在春梅家救火的时候。一个人说起，只有祠堂里才有水，原来这里就是张德光宁可烧死春梅家人也不肯动用的“水库”。陶伟早就想到，大湖村地势这么高，很难有就近的水源。到了冬天，万物冰封，只有靠融化积雪来获得清水。天气这么冷，也只有日夜不断地以炭火保持水的温度，才能保证不结冰。这水是大湖村人过冬的储备，是赖以生存的必需物质。陶伟想起了那个叫做苏桃的女人，在大浴缸里奢侈地用水洗澡。这里的八大缸水，又能供她洗多久时间呢？

正想着，只听见有声音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挑着两个水桶，走了进来，把桶里的雪倒在了大缸里，白白的雪瞬时消失在青黑的水里。

“爹，爹！”一个男孩跑了进来，陶伟认出来，就是一进村就碰上的那个小番薯。

“爹，黑熊被人打瞎眼睛了！”

“啥？”

“刚才我去看了，黑熊的一只眼睛被人打瞎了！”

“你说是村长的儿子？”中年男子放下扁担。

“嗯，就是那个傻子。”

“别乱说，是谁干的，不想活了？”

“不知道，他们说就远远看见一个人，打瞎了黑熊就跑到山上去了。没看清！黑熊痛得一个劲地哭！村长都快气死了！”

“这是谁干的啊？这么大胆子！”

“大家都在猜，村长说了，他知道是谁干的！”

“谁？”

“那个外来人呗！除了他，还有谁敢打黑熊啊！村长已经派人整个村子找了。一会儿说还要到这里来，开个会。”

“开啥会啊？”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十个人一下子冲进了祠堂。为首的正是村长张德光，他穿着皮夹克，头发梳得油光滑亮，胸口一鼓一鼓，一张白脸已经气得成了猪肝色，嘴里嚷嚷着：“老五，把仓库门打开，大伙操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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