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粥越来越好喝了,老妈子说换了新米。更多小说 ltxs520.com这种米色泽白润,两头有着长长的尖蕊。
到黄昏时,沈西坡会到何安下屋中待一会儿,他将一把红木椅子移到窗口,坐着,任血红的夕阳洒在身上,然后拿一根箫,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箫声惆怅,何安下躺在床上,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不论清醒糊涂,随着箫音,都会想起许多往事。一日,何安下拼着三分清醒,终于开口说话:“多谢了。”
沈西坡长箫离唇,怔怔地望着何安下,何安下说:“你的箫声让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在山上做道士,整日烦恼,现在方明白,那其实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沈西坡将箫置于膝盖上,垂头说:“不必谢,我吹箫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你以为特务生涯惊险刺激,其实,这一职业最大的特点,却是寂寞。我在这里无聊地待了二十多天,为不相干的人,消耗掉自己的时间。我这种人,对人无益,对己有损。”
看着他疲惫的眼皮,何安下竟有了同情之心,叹道:“并非如此,起码跟着你,我可以吃上从没见过的大米。”
沈西坡狠狠地盯了何安下一眼,随即眼中泛起笑意,说:“我真的一无是处,那大米不是我给的,是暗柳生给的,从日本带来的。他只吃自己种的粮食,去外地旅行都要自带口粮——这是他遵守的规矩。”
何安下:“万一旅程耽搁,粮食吃完了呢?”沈西坡:“他会选择饿死。”何安下以为沈西坡在开玩笑,笑了一声。不料沈西坡一脸正色,道:“真的。日本五十年来,处处压中国一头,因为他们立了规矩,就严格执行。”
何安下觉得这话有很深的含义,却因身受迷药,脑力不足以思考,只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也吃他的米么?”
沈西坡笑了:“他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你,因为他尊重你。我是一个不值得尊重的人,所以我吃不到这种大米。”
何安下流露出诧异的表情,沈西坡笑了一下,道:“米是最普遍的粮食,但真正可称为米的米,自古却只产在一块方圆不过五亩的地里,是给皇族献供的。唐代皇帝曾将此米种赏给日本使节,暗柳生种的便是这种米。”
何安下:“……他为何尊重我?”
沈西坡:“我是骗人把戏,你有真实武功。”
何安下:“我并没有机会显露出来。”
沈西坡:“他能看出来。”
沈西坡说完,重新吹起长啸。
谈过一番话,何安下的头脑又清醒了三分,从箫声中听出沈西坡的气息深远悠长。
夕阳褪尽时,箫声停顿,沈西坡长箫离唇,转头望着窗外黑色的屋脊,眼皮忽然翻起,全无疲惫之色,轻叹一声:“终于来了。”迅速站起,闪身出门。
何安下想起盲眼的剑客和叛逆的青年,从床上挣扎而起,但两臂乏力,撑一下便倒了。此时,院中响起了如蝉如笛的声音。
沈西坡站在光色昏暗的院中,手中持着丝线,一声响尽,再拉一下。忽然,房脊上响起另一种声音,低沉如雷。
沈西坡仰头向上望,只见屋顶上坐着一个穿长衫的戴草帽的人,此人右手持一柄长剑,左手压剑尖,将剑弯成弓形,忽然轻放,剑身弹直,发出如雷的重音。
雷音似远实近,似圆浑却犀利。沈西坡感到夜色中有什么东西袭来,两手不由得一紧,手中的丝线绷断。
屋脊上传来淡淡的笑声,沈西坡张开两手,任残线飘落,高声道:“听闻剑法练到极处,可发剑气伤人,我总算见识了。”屋顶上的人开口说话,声音竟十分年轻:“不,你还没见识。斩断丝线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惊慌。”
沈西坡皱起眉头:“你不是陈将军的勤务兵?”青年:“我不是他,也是他。我继承了他的武学,还有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