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知道这一段时间承元都住在毛良坞东北面落成不久的紫云观里,跟师兄承宗修行,为找上门的乡亲治个跌打损伤什么的,因此他认识常去紫云观做客的吕魁元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田正刚和承宗、承元早在太金山时就认识,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下笑着问道:
“怎么?那两个小子经常去你们那儿喝酒?”
“正刚大哥少有去,魁元大哥去得多一些,他酒量挺大,估计和你差不多,不过他的功夫嘛,嘿嘿……”承元笑嘻嘻地道。
吴铭好奇地停下脚步:“你和他试过?”
承元点点头:“之前几次点到为止,昨晚喝了点儿酒,他硬要来真的,结果被我打翻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可他还不服气,说我一身本事没用,打枪绝对没他准,还说要是比枪法,十枪他能让我三枪我一气之下今早就跑来了,嘿嘿”
吴铭头痛不已:“嘛个逼的吕魁元,打不过人家就胡说八道,别让我见到他,这两天老子心情很不好……愣着于什么?走啊”
“啊大哥,什么时候给我发枪?”
“一身臭汗,先去洗个澡,完了换上军装,我感觉满意了再说,要是不满意,你穿上你的道袍回龙虎山去,省得你师父师兄来找我麻烦……”
严冬季节的第一场雪,下了大半个晚上才慢慢悠悠停下,常山城里城外一片斑驳。
天色放亮,旭日高升,暖阳普照。
屋檐和街道上的积雪在冷冽的气流中悄然融化,大街小巷仍然显得有些冷清,为了生计不得不出门的行人也都是全身包裹,缩头缩脑匆匆疾行。
唯有白雪皑皑的展衣山下的常山军营,依然和往日一样军歌嘹亮,吼声震天,不一样的只是朝南的军营大门左边硕大的石柱上,那块白底黑字的长条形招牌由“浙江省保安部队第二旅”,换成了“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
在常山乃至整个浙西的百姓眼里,常山军营与往日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军营里驻扎的还是那些军纪严明、买卖公平、平日没事就帮老乡砍柴挑水修桥铺路的官兵,领兵的还是那位有些霸道却又可爱可敬的猛将吴铭。
整个浙西都知道吴铭为了浙西三县的税收,和他的大舅哥、行署专员方佑淳闹翻的事情,种种传闻版本越来越多,已经成了浙西民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诸如“直到现在,方专员和吴长官还在斗气”,“只要方专员回常山公于,或者看望父母,吴长官绝对会在前一天离开常山,不是去江山或开化视察军队防务,就是去毛良坞带兵训练”,“吴长官每次回家被两老训丨示,都乖乖地跪下认错,可一出门他老哥子继续我行我素”等等,传言越来越多,故事越来越精彩,也越来越贴近百姓的现实生活和审美需要。
在各种风趣而又夸张的传说中,方佑淳成了公正廉洁、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治军严厉却亲民爱民的吴铭成了程咬金似的人物,两个故事中的主角在各种风趣而又夸张的传说中,形象越来越生动。
吴铭对此有些无可奈何,多次声明无果后,于脆来了个不闻不问,他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西面的各战场,了解第五次围剿战争的进展,一只眼睛盯着麾下官兵,打铁还得自身硬,只有把部队练好,才能在这乱世立足。
就这样,他还没忘记把生意越大。
进入新年一月下旬,国民党军队和共产党红军的主战场,由湘赣中央苏区移到了贵州境内,江西大部地区逐渐稳定下来,唯有赣东北的战争变得日趋激烈,向皖南方向突围无望的红军第十军损失惨重,慢慢落入俞济时指挥的十二个团国民党军队的重重合围之中。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浙赣皖三省交界地区在长达两个多月的不停交战中,浙赣两省之间的商道不但没有就此中断,彼此间的生意反而越做越红火,赣东和赣东北十几个县的煤炭、生铁、锌锭、铜锭、烟叶等等源源不断运往浙西,然后换回浙西的优质稻米、农具、耕牛、布匹、药品、百货等商品,最为紧缺的食盐也没有断货,价格非常稳定,其中精盐的价格还下降了两成。
在此次浙赣皖边境的战争中,隶属浙赣皖闽追剿纵队的新编第十旅最为轻松。
第十旅虽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但驻守的浙西三县同样属于国民党剿总司令部划定的战区,不管战争结果如何,新编第十旅都会有功无过,况且浙西三县也确实需要分派重兵驻守,以防止退入闽北山区的红军残部与赣东北红军汇合,还要保障补给运输线的畅通,接收从前方源源不断送回来的伤员和俘虏,没有浙西这个大后方很不方便,这也是当初吴铭捏在手里敢于和俞济时讨价还价的一张底牌。
军营操场东南面新建的两排病房里,吴铭看望了刚刚做完腹部缝合手术的原二旅四团营长、黄埔七期炮科毕业的李延萍,再到东面那排戒备森严的躺着三百多名红军伤员的病房转上一圈,然后回到旅部后面的宿舍,向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老朋友张凤澜通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