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愣了一下,错愕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清楚,于满庭为何会发这样大的火气,似乎接触了这样久,对方还是第一次冲自己吼,这让周景也有些不是滋味,忙走了过去,把散落的文件收拾起来,默立在旁边。
半晌,于满庭表情恢复了平静,捏紧的拳头放下,拿了公文包,跟着周景返回办公室,一条腿迈进里屋,才转过身子,歉然一笑,语气低沉地道:“对不起,小周,今天心情不好。”
周景耸耸肩,轻声道:“没关系。”
于满庭笑笑,抬手拍了下周景的肩膀,回到办公桌后,接听了电话,把话筒放下,皱眉沉思许久,就抬头喊道:“小周,请进来一下。”
周景忙放下手中的材料,进了办公室,拎起茶壶,为于满庭续上茶水,又递上一颗香烟,才拉了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正襟危坐,等待领导训示。
于满庭点上一颗香烟,皱眉吸着,半晌,才语气凝重地道:“老魏被带走了,知道吧?”
周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清楚,好像开会前还见到他了。”
于满庭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道:“就是刚才的事儿,会议开到一半,人就给带走了!”
周景‘噢’了一声,没有吭声,实际上,魏和平被带走,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意外,现在唯一的疑问,是这场风波将在哪个层面上停住,还是继续发酵,给青阳官场带来一场大地震。
于满庭意兴阑珊,默然不语,低头望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沉思良久,才又说:“伟业书记也下达了最新指示,我要去省委党校学习,下个月就走。”
周景心里一沉,有些吃惊地道:“要去多久?”
“半年吧,也许水质的呢,他妈.的!”于满庭终究没有忍住,骂出了脏话,狠吸了几口烟,嘴里喷出一股浓烟,把香烟熄灭,丢到烟灰缸里,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上,拿起小喷壶,往花盆里浇花,那盆葱郁的兰草,在他的精心栽培下,看起来倒是更加地繁茂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周景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到党校学习,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提拔前的准备,一种是调查前的准备,从目前的形式判断,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些。
这半年时间以来,两人间虽然谈不上信任和默契,但毕竟每天朝夕相处,多少也有份香火之情,周景还是希望,于满庭不要出太大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也愿意出手帮忙,扶他一把。
然而,这还要看于满庭过往的经历了,如果真在屁股下面放了定时炸弹,只怕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沉思半晌,周景眉头紧皱,试探着道:“满庭书记,以前没见您和罗明达来往啊!”
于满庭没有作答,而是把花浇完,将喷壶放下,回到桌边坐下,面色平静地望着周景,轻声道:“这些年间,和罗明达还是有过几次交往的,但组织上如果调查,我还是可以讲清楚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忧心忡忡地道:“当然了,有两件事情,可能需要和平帮忙解释,当时只有他在场,他不说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周景听了,犹豫了下,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个时候不好拍胸脯打包票,要看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才能决定是否帮忙,否则,非但不能把人捞出来,很可能,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于满庭皱眉吸着烟,缭绕的烟雾,从嘴边飘了出来,那张阴郁的脸孔,在烟雾之下,更加让人难以琢磨,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道:“小景,你很聪明,将来也错不了,有件事情,想托你帮忙。”
周景点点头,低声道:“满庭书记,你说吧,能做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于满庭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干了半辈子,很多事情也都看淡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叶林,你和他都当过我的秘书,他的年头多些,在我身边干了七八年,一直任劳任怨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对而言,我更加喜欢他,也想安排好他不过,你上面有关系,也很聪明,会走得很远,他不行,太书生意气了,我离开以后,肯定有人拿他开刀,就这点不放心!”
周景听了,也不禁有些感动,一时心血来潮,就点点头,掷地有声地道:“满庭书记,请放心,叶林只要不犯错误,肯定不会挨整的,谁敢整他,我就和谁干到底!”
于满庭眉头舒展开,点头道:“好,你能这样讲,我就放心了,晚上让他请客,你们哥俩多聚聚,加深下了解,在官场上,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总要有几个两肋插刀的朋友,他以后就跟你了,不满意,可以修理,但不要打倒了!”
周景听了,忙说不敢当,于满庭却摆摆手,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含笑望着周景离开,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沉思半晌,黯然道:“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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