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枫打量他,这人的额头和胳膊都缠着绷带,脸色还算正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他问道:“其他人呢?说实话。”
“都在休息,没什么大事,只有段青还没过危险期,师兄正在旁边守着呢。”
宋枫点头,慢慢向外走。
“哥,你要去哪儿?”白旭尧立刻扶着他,紧张的道,“你失血过多,差一点就救不活了,你……”他倒吸了口气,盯着他的病服,那上面有一小块暗色,并且在逐渐增大,他顿时头疼,“伤口又裂了,你躺好,我去叫医生。”
宋枫站着没动:“我没事。”
白旭尧猛然想起自家师兄交代的事,这人要是发起疯来谁的话都不听,他手上用力,强行将他拖回:“哥,你冷静点!”
“放开!”宋枫盯着他,眼极其锐利,几乎都算得上狰狞——那根本不是一个虚弱的人该有的色,白旭尧心底一突,手上登时松力。
宋枫挣开他就要出去,却在转身的空当一顿,眼前一黑,顿时向前栽倒。
白旭尧急忙一把接住他,小心翼翼的抱进屋放在床上,惊恐万状的回头,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刚才就是他一掌切在宋枫的后颈,直接将他劈晕过去。
“他刚刚睡醒,有点志不清,等他再睡一觉应该就能冷静了。”
白旭尧颤颤巍巍护在床前,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康老板也看过去,不禁挑眉,来人身穿一袭白底金纹的唐装,说不出的温雅贵气,正是宋哲,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若是连这人都认不出,那便是白混了。
宋哲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我是他大哥。”
“哦,你就是我哥说的那个阴险……唔……”白旭尧还未说完,立刻被康老板一把捂住嘴,用力拖出去。
“你干什么?”
“闭嘴小佣兵,你如果想这几天活得舒坦点就别随便惹他,”康老板道,“他可不像我脾气那么好,懂吗?”
白旭尧还是第一次见无良老板那么忌惮一个人,他搓搓下巴:“为什么我觉得他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嗯,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觉得,”康老板道,“然后不知不觉就被他算计的连渣都不剩了,有时还会把命赔进去。”
白旭尧:“……”
宋枫再次睁眼依然是病房,外面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打在半边窗帘上,晕开一片亮色,他隐约觉得身边有人在看他,不禁扭头,立刻被白光刺得闭上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下意识问:“……萧明轩?”
那人沉默一瞬:“不是。”
宋枫皱着眉,慢慢适应阳光,再次睁眼,只见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面容秀气,却是自家大哥。宋哲双手交叠的坐在椅子上,温和的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宋枫低声道,顿了顿,“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宋枫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道:“哥……”
“嗯?”
“你说我的命值钱吗?”
“值钱,”宋枫温和道,“所以别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好好活着。”
宋枫不答,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宋哲看着他:“想哭吗?”
宋枫摇头,胸膛像是被整个掏空,一点感觉都没有,人渣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死的,自己想要为萧明轩报仇都不知再找谁报,那个组织倒是还剩下几个人没解决,但自家大哥既然来了,根本用不上他出手,他只觉现在连同未来的人生都是一片茫然,茫然到近乎麻木。
宋哲又盯着他看了一阵,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
那个组织没了老大,剩下的几个主要人物正在内斗,白旭尧得知后第一反应就是扛着枪把他们干掉,但他还没行动就接到消息,那帮人在一夜间全被宰了,死的干干净净。他眨眨眼:“谁动的手?”
康老板不答,看向一旁,宋哲正坐在那儿喝茶看报,连头都没抬。白旭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咬着手指小声问:“他下的手?”
“可能性很大。”
白旭尧立刻肝颤,自此后乖乖的远离那条毒蛇。段青在三天后总算脱离危险期,让众人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时间搜救人员翻遍了安达曼海以及周围的岛屿,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刑天的成员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原本都坚信自家头儿不会有事,但随着搜救的展开,众人的表情越发凝重,连白旭尧都日渐沉默。
宋枫的伤差不多快好了,最近一直没怎么开口,安静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膛间还有明显的起伏,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宋哲坐在床边:“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国了。”
宋枫微微一僵,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个人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消息了。
宋哲看着他:“想哭吗?”
宋枫摇头。
宋哲便转身离开,一向温和的眸子有些冷,这人老师去世的时候他还能哭,可现在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这是最糟糕的。
宋枫望着天花板,这些天他总能回忆起和那个人相处的很多细节,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想,然后一天一天,他想的越来越多,几乎占满了整个思绪。
那个人是他的,哪怕世事如何变迁,那人也绝对不会改变,永远会陪着他。这念头不知何时在脑中形成,如今才开始变得深刻,不停折磨他提醒他,自己失去的人究竟有多么重要。
第二天众人从清晨便开始找各种借口拖,一直拖到太阳西下,但结果仍和前几天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众人无奈,只得坐直升机离开。
宋枫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下望,此刻夜幕降临,整个城市都染了层亮色,一览无余,他的目光向远处平移,那里一片漆黑,正是安达曼海。
他忽然感到胸腔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钝痛,让他甚至都有些窒息,他整个人扑到窗前,双手死死握拳,那个人——那个深爱他、纵容他、照顾他的人,那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上第二个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人,此刻正孤零零的沉睡在冰冷的海水里,任鱼群肆意啃咬,到最后却连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死死瞪着那边,张了张口,他想大吼,却一个字都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