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两秒,呼出的气变成笑。“那你胆子还真大,跑来要警察的号码。”
“我上次说过了嘛,也许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找我给你当卧底——你们是勒个说法不?我很能演戏的,勒个身份也不容易让人怀疑。任务完成了你给我点钱就好,锦旗啥子的我就不稀罕咯。”
“……”
正待回复,小刘开着车泊到了身畔,揿一揿喇叭,脑袋似观众唐突地钻进电影幕布,打断他们的对峙。
“梁队,做啥子嘞?回去咯。”
梁池得救般拽开车门,又即刻被姚欣慧伸手紧扣住门沿。
“你不给我号码,我今天就坐这上头不哈来!”她指指车盖,如是威胁。
“妈的……”
梁池牙缝挤出腹诽,眼瞧群众聚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只好迅速揪下她的手机,囫囵戳按键盘留下号码,结束了这场没完没了的纷争。
上车,车身随扭歪深延的街巷蜿蜒,女人在后视镜里的投影竟过了很久才消失。
小刘听他说完原委,分析得头头是道:“以我这个叱‘岔’情场多年的经验啊,我认为……这女人对你有意思。”
“那字念‘咤’,你有文化吗?”
梁池抬腿给他来了一击。
“哎我操,你别关注这个啊,关注最后半句,‘那女人对你有意思’!”
“闭嘴开你的车!”
路线向公安分局,不一时撞上了堵车。
依山城的地貌特点,人在车里能看见灯海从哪个坡一路淌进哪个沟,于是徒增了烦躁感。
梁池点根烟,手机在这时响了。
两条短信不分先后而至,一条是姚欣慧将信将疑的验证。
另一条是梁迦的求助,说洗发用的水管坏了,熟找的那个维修工已下了班。
梁池掠了一眼,便让小刘靠边落下自己,再乘公交赶回了发廊。
林靖博做一万个梦都不会想到,临走前日,梁迦突然答应了他的追求。
昏昧的夜色找上重庆,也找上路边堪堪苏醒的街灯。
他与她在南坪万达碰头,一起共度晚餐、去ktv唱歌。一个匮乏恋爱经验的直男总是这般循规蹈矩,实则内心早就海啸滔天。
见面后梁迦一直寡言少语,酒倒是没少沾,酣饮到令他傻眼。
林靖博小心翼翼问她:“小迦……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梁迦面容忽如打盹般凝滞。
她说我没有,就是找着男朋友了很开心。
闻言林靖博蓦地笑开,“那我跟你一样开心!”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她坐直,颧骨外渗异常的红。
“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保证。”
食道一颤,梁迦猛然脱开椅子,踉踉跄跄跑出店外,蹲在马路牙上吐了一地的狼藉。
林靖博很快追上,凑近了帮她收拾垂落的头发,好使它们不受秽物的污染。
“别喝了,你酒量不行的。”他拍拍她的背。
梁迦摇头,随即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万达顶层的ktv漏出荒腔走板的歌声,再璀璨层叠的灯火都穿不透声音的深处。
她一边呕吐,一边辨出错落的歌声中有一道是在唱《禁色》。
几句歌词只在脑海里匆匆而过,又泯灭,换回方才的思绪浮现——
前夜回到梁池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和他手机上三四条语调亲昵的短信。
林靖博翻出一包纸巾,搂住她的腰,不带嫌弃地擦拭她嘴上的残屑。
“别哭了,小迦,吐得很难受吗?你这样我很心疼。”
梁迦一怔,侧目望他,“我哭了吗?”
林靖博点了点头,再使她往自己怀内陷了陷。
他的情话她这辈子是第一次听。
他说:“我真是见不了心爱的女孩子哭,比我自己哭还难受。”
梁迦别开眼,冷风长驱直入地灌进去。
那首歌还在继续,达明一派作的词:
“无须逃生,世俗目光虽荒谬,为你我甘愿承受。愿某地方,不需将爱伤害,抹杀内心的色彩……”
后来林靖博送梁迦回家,路上她给梁池发了条短信:“哥,我跟林靖博在一起了。”
其实还有一句“迟早会有这天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删掉作罢。
林靖博紧牢牢攥着她的手,趁公车乘客寥寥,凑近了吻她的侧脸,气息黏附在她皮肤的绒毛上,极尽了温醇。
他对她的爱惜就是这般真挚坦诚。
那样一个平静阴冷的夜,梁迦靠在他怀里容许其为所欲为。
过了漫长的二十分钟,公交上上下下近百人的客流,她的手机猝然一振,翻出来看,是梁池在问她:
“他对你好吗?”